梦想小说 女频言情 寄妖伞全文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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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屹

    男女主角分别是岑守拙杜纤纤的女频言情小说《寄妖伞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文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产房疑云副将得了闵汯安的命令后,带着人气势汹汹前往伞铺,然后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里面忽然腾起大雾。副将和士兵们在浓雾里摸索着前行,走来走去都摸不到边。等雾散了,副将和士兵们发现他们原来一直在坟地里摸索。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了,以至于天已经黑透了。一个个坟包隐藏在墨汁一般的黑夜里恍若匍匐的鬼怪,阴森骇人。“大……大……大人,怎么办?”士兵们蜷缩在副将身边,结结巴巴地问。“先回去再说,你们见到少将军绝对不准说我们被耍了。就说伞铺里没人,我们在城里找岑守拙找了一整天。”副将也觉得牙齿发冷却勉强挺直了腰板。士兵们刚想回答说好,远处忽然飘飘忽忽走来一个人。那人身上发着莹莹绿光,没有脚,却走得很快,一下就到了跟前。副将看清楚那是个脸色苍白、嘴巴尖...

章节试读


产房疑云
副将得了闵汯安的命令后,带着人气势汹汹前往伞铺,然后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
里面忽然腾起大雾。副将和士兵们在浓雾里摸索着前行,走来走去都摸不到边。
等雾散了,副将和士兵们发现他们原来一直在坟地里摸索。也不知道待了多久了,以至于天已经黑透了。
一个个坟包隐藏在墨汁一般的黑夜里恍若匍匐的鬼怪,阴森骇人。
“大……大……大人,怎么办?”士兵们蜷缩在副将身边,结结巴巴地问。
“先回去再说,你们见到少将军绝对不准说我们被耍了。就说伞铺里没人,我们在城里找岑守拙找了一整天。”副将也觉得牙齿发冷却勉强挺直了腰板。
士兵们刚想回答说好,远处忽然飘飘忽忽走来一个人。那人身上发着莹莹绿光,没有脚,却走得很快,一下就到了跟前。
副将看清楚那是个脸色苍白、嘴巴尖尖、人身鼠脸、浑身是血的女人,差一点直接晕过去,再也不敢逞强,带着士兵“呼啦啦”一下跑了个没影。
其实白天岑守拙只是用了个隐身符脱身了而已。他知道闵汯安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便在外面墓地晃到天黑。
那老鼠精说在伞里很憋屈,岑守拙便让它坐在伞上。
刚才他正要回去,似乎看见前面有一群人。可是不知怎么等他一靠近,那些人便逃命一般狂奔而去。
“嘶,看这厮的背影怎么像闵家的副将?”岑守拙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这大晚上的,他们来坟地干什么?”
三文钱忽然出现在他肩头,慢悠悠地舔着毛发。
“他们去家里抓我了?是你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岑守拙立刻明白了,皱着眉问三文钱。
三文钱打了个哈欠,也不回答他,只管蜷成一团睡觉。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轻易露出真本事,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当妖怪捉走?”岑守拙絮絮叨叨数落三文钱。
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下,看了看伞顶,又皱眉看着已经打鼾的三文钱:“刚才你是不是特地让老鼠精现形吓他们?我都名声够臭了,你还抹黑我。以后我还要不要活,还要不要讨老婆?”
三文钱耳朵动了动,在睡梦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了。”
岑守拙在老鼠精的指点下悄悄翻墙进了张家,摸索到了她的闺房。三文钱嫌无趣,在岑守拙撅着屁股翻墙的时候,已经转身回去了。
房间里的血迹和脚印已经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岑守拙蹲在地上,一边细细察看地面,一边问老鼠精:“如今连个脚印也没有剩下怎么查?当时屋子里都有什么人?”
老鼠精微微蹙眉:“当时痛得要死,我哪有精神留意这些?统共不过就是产婆、丫鬟和我母亲这些人来来去去。”
“嗯,这样就算是留下脚印也没有用。”岑守拙轻轻摇头。
空气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香甜味道。
岑守拙用鼻子吸了吸。
这个味道好特别,他从没有闻过。
要杜纤纤在就好了。她熟知城里各大铺子和摊位上所有东西的价格、气味和原料,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出自哪家。
“你的孩子情况如何?”
“很好。”老鼠精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意,“是个男孩。”
“如果这里没有线索,就只能把你的棺材挖出来,验尸看看了。”
“验尸是干什么?”
“就是检查你身体的各个部位。”
老鼠精立刻红了脸摆手:“不用看了,他们给张小姐清洗皮囊时,我在一旁看了。除了生产时……那个伤口,别的地方没有任何伤痕。”
“嗯,要是外面看不出异样,还要破剖开肚子和脑袋看看有没有中毒和内伤。”岑守拙若有所思。
“啊,岑公子,你就放过她吧。她都那么惨了,我不想她再死无全尸。”老鼠精忙哀求。
岑守拙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跟老鼠精说不清,也只能先带她回了伞铺。
从张家出来回来,路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岑守拙边走边琢磨老鼠精说的话,脑后忽然一痛。
天旋地转,然后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他和天空之间。
“劫色就好,不要劫财。”意识到自己被人偷袭,岑守拙喃喃地说了一句,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守拙才从混沌中幽幽醒来。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幸好放在他身边的伞是收起来的。
桌上点着一盏灯。那昏黄跳跃着的火苗映照下,一个穿着怪异衣服的女人背对他站着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女人面前靠墙摆着个乌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装在琉璃罐里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脑子。有几个看那大小似乎还是人脑,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散落在案板上。
就连岑守拙这种见惯了各种死相尸体的人,看了这场面也觉得恶心想吐。
那女人回头看了岑守拙一眼,诡异地一笑:“你终于醒了。”
岑守拙这时才看清楚,这个女人唇红齿白,柳眉杏眼,倒是一个美人。
怎么那么眼熟?啊,对了,她不就是昨天在人群里嘲笑过他的那个美人嘛?
若是在别处,他定会心神荡漾上前搭讪,只可惜此刻他觉得最要紧的不是为自己儿子找妈妈,而是先保证自己有机会留下子孙后代再说。
“我跟小姐无冤无仇,如何将我打晕?”岑守拙暗暗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被绑得太紧,根本挣脱不开。
那女人不回答,朝岑守拙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个玉石做的钳子,钳子上夹着一条长得有点像鲶鱼或黄鳝却比它们体型要大得多的东西。
“这种鱼是天竺国进贡来的,它像雷公电母一样会放电。”那女人露齿一笑,“现在我问你答,你要是敢不说实话,我就用它电你。”
岑守拙汗毛一竖,也顾不得被人笑话了,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要死人了!”
那女人越发笑得灿烂:“你省省吧,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这怕是个疯子吧!难不成是觊觎他的英俊外表被他无情拒绝过的女人之一?还有,平日总在他左右晃悠的那些妖怪现在都去了哪里?倒是出来一两个帮忙吓吓她啊!
符咒都在胸前口袋里,他现在双手被缚在身后根本拿不到,怎么办?
岑守拙脑子转得飞快,怎奈那女人手更快。没等他想明白,她就已经把那鱼的头对准岑守拙的胸口了。
“滋滋滋”
岑守拙猛烈地打着摆子在凳子上抽搐,差一点又直接晕了过去。


我不是疯子
那女人拿开了鱼。
岑守拙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那女人侧头想了想:“不行,这样下去没问出什么来,倒先把你电死了。”
岑守拙大喜过望,虚弱地点头笑:“对对对,你先把我放了吧。”
“换条小点的。”那个女人又接着说。
岑守拙的脸立刻又耷拉下来。
那女人转身从鱼缸里夹了一条小的鱼,又森森朝岑守拙逼近。
“你不就是要我的身子吗?尽管拿去,我一定让小姐满意,只要你不再电我。”岑守拙闭上眼睛,大声说。
“我要你的身子干什么?我说了只问你几个问题。”那个女人见岑守拙老实了,放下鱼,拿出纸和笔。
“你尽管问。”
“你是不是玩杂耍的?捉妖什么的都是变戏法对不对?”
“不是。”
“你用什么法子让那些百姓相信他们看见的都是真的?”
什么相信他们看见的都是真的,看见了就看见了。
岑守拙有点懵,眨了眨眼。
他就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那条鱼便已经贴了上来。
又是一阵颤栗和颤抖,岑守拙抖得像在抽羊癫疯。
那女人好不容易才放过他。岑守拙如虚脱得仿佛刚刚大病一场,呻吟着回答:“小姐,不是我不想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好意思,我换个问法。”那女人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用了什么迷魂药,还是会什么催眠的法术?”
“没有。”
开玩笑,催眠的法术太低级,他,岑守拙,从不屑于用。
“那你就是骗子,神棍,在变戏法。”那女人一脸笃定,正要在纸上写什么。
“不,不是。”
那女的不耐烦了,拿起鱼又要电岑守拙。
岑守拙也顾不得保守秘密了,忙叫道:“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除了人有别的东西,比如妖。”
“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妖?我只相信任何动物是由五脏六腑皮肤骨骼血液毛发组成,所有不可解释的现象都是人的幻觉。”那女人一本正经地说。
岑守拙偷偷瞄了一眼纸上的字:“论电击对治疗疯病的作用。”
“我不是疯子。”岑守拙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又招来一阵电击。
他喘着气,琢磨了一下。看那钳子是上等的玉石制造,用料考究做工精致,所以这个女人一定是哪个有钱有闲富贵人家的小姐。
若她不是疯子,就是脾气异于常人。想来想去,这潭州城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年轻女人就只有龚王爷的小女儿龚芳染了。听说龚芳染拜了一个番邦来的郎中做师傅,每天学习什么心理学,最喜欢研究患疯病的人,逮着正常人都要问几句奇怪的话,观察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坊间传言其实龚芳染自己才是疯子,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岑守拙在龚芳染又拿起钳子之前,利落地回答:“我就是个大神棍、大骗子,捉妖都是欺骗百姓混饭吃的把戏,看见妖怪也是我瞎编的。”
龚芳染很满意,点点头:“这才对嘛,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才能让身心都健康嘛。你以后可不要再骗人了。”
岑守拙忙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发誓以后再不骗人了。”反正只要能从这里出去,要他叫她姑奶奶都行。
“来人。”龚芳染叫了一声。
外面立刻有人应了。
原来外面有这么多人,他们一直在外面听他惨叫,竟然没有一个进来查看一下。岑守拙满心悲愤。
龚芳染给岑守拙松绑,正要说话,可是她松开他的那一瞬岑守拙便消失了。
原本想叫侍卫把岑守拙带出去的龚芳染惊讶地张大嘴,呆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椅子。
“郡主。”侍卫进来低头向龚芳染行礼。
龚芳染揉了揉眼睛,又皱眉看了看椅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了:“刚才我是抓了人回来吧?”
“是。”侍卫熟知自家郡主异于常人,所以回答得小心翼翼。
“你看见有人出去吗?”
“没有。”侍卫摇头。
“浑蛋,你们肯定是睡着了,人跑了也没有看见。”龚芳染不肯信。
侍卫不知道龚芳染又抽什么风,不敢回嘴。
龚芳染只能无力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折腾了一夜,我也累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改天去伞铺再找他,总有一天要让他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其实岑守拙刚才只是贴了个隐身符跑出了屋子。
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他听见龚芳染最后一句话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是他短短两天之内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而且说这话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他到底是冲撞了哪路神仙这么倒霉?看来他那个小店最近都不能开张了。
伞铺不能开张,岑守拙闲得发慌,决定索性去张家问一问情况,看看那老鼠精说的有几分属实。
一出门便看见龚芳染在门口等着他,岑守拙立刻转身往回走。
龚芳染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岑守拙的领子:“骗子,别走。”
“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小人到底哪里得罪了小姐?”岑守拙明知故问,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把手伸到怀里去掏符咒。
“我就是个看不惯你招摇撞骗的普通人而已。”
啊呀,不肯承认身份?很好,说不定以后查案的时候还能用上她特殊身份。那他也装傻吧!反正在大街上,她也不敢怎么样。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再逃。
岑守拙打定了主意,把手从怀里收了回来,问:“小姐到底想要如何?”
现在跟龚芳染隔得这么近,岑守拙能清楚地看见她瓷一般洁白皮肤上的细小绒毛和黑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他忽然有着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舌头伸出来,想在地上打滚。
他这是怎么啦?过去看见再漂亮的女人,他也不会有这么怪异的感觉。
岑守拙被自己吓了一跳,皱眉思索着。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再盯着她看了,不然要出大事。
岑守拙目光东飘西飘,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以后我会日日跟着你,以免你欺骗更多的无知百姓。”龚芳染丝毫没有察觉岑守拙的一样,义正辞严地回答。
哎,说起来,她好歹算个郎中,查验尸体什么的,还能帮上忙。不错!
岑守拙暗自计较了一番,冲龚芳染眨了眨眼:“看不出小姐对我如此痴迷,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龚芳染被他深邃眼睛里忽然闪过的光芒晃了眼睛,莫名其妙就红了脸。
张家老爷对岑守拙忽然来访有些奇怪。
不过那日,多亏岑守拙解围,张小姐才能顺利被下葬。后来张老爷回头想想岑守拙最后也只吃了一顿饭压根就没有讹诈他,所以对岑守拙心怀感激。
此刻,他更是有问必答。
“小姐生产那日,家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岑守拙问。
“没有,只有家里的仆人丫鬟,还有请来的产婆和产婆的助手。”
“产婆是熟人?”
“是,她做产婆好多年了,小女都是她接生的。”
“小姐生产的时候顺利吗?”
“很顺利,小女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就生出来了。”
“产房里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我一直在外面没进去。”
“既然顺利,后来忽然又血崩,张老爷不觉得奇怪吗?”
“女人生孩子时都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生完几天后血崩的都有,所以也说不上奇怪,只能怪小女命不好。”张老爷一边说一边叹气,抹着眼泪。
岑守拙不忍心再问下去,默默坐着。
“岑公子怎么忽然对小女生产的事情感兴趣?”张老爷好不容易平静了心情。
“啊哈,啊哈哈哈。没事,就是好奇。”岑守拙打了个哈哈。
要是他一五一十告诉张老爷,张老爷要是信了就会徒增伤感;要是张老爷不信,会以为他撒谎想要讹钱。所以,索性还是不告诉张老爷。
“岑公子要是想要知道产房里的详情问我夫人最清楚了。可是小女过世之后,我夫人痰迷心窍,变得有些痴傻,岑公子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
“尊夫人不是痰迷心窍,而是得了心病。我可以替夫人治病。”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和记录的龚芳染忽然抬头说。
“啊,真的?”张老爷十分惊喜,忙指了指里面,“这边请。”其实他压根不信这么个年轻姑娘能有这本事,不过反正他请了无数个郎中都看不好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岑守拙在张老爷身后一把捉住龚芳染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我说,小姐,这个夫人可比不得我年轻力壮,受不了你的提问方式。”要是电死了人,龚芳染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躲在王爷府不出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只是手指所碰到的地方一片滑腻温软,岑守拙不禁心神一荡,忽然很想大声“汪汪汪”地叫。他被吓了一跳,忙触电一般松了手。
“放心,我不会电她,那种方法只适合对付你这种皮厚无耻的男人。”龚芳染凉凉说完跟上了张老爷。
他刚才的反应真的好古怪,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爹。
岑守拙抹着下巴,计较了一番才收敛心神跟着他们进去了。
张夫人呆呆坐在窗前,眼神空洞望着远方。
张老爷抹着眼泪:“小女死了,拙荆连哭都不曾哭一句,不理人也不说话,整日就是这样呆呆坐着。”
龚芳染向张夫人靠近。
岑守拙紧张得身体紧绷,打算只要她把鱼掏出来,他就扯着她飞奔而去。
龚芳染却只看了看张夫人,就直起身问张老爷:“家里可曾还留有小姐生前喜欢穿的衣服?”
“还有一两件,原本应该全部烧掉的,不知道怎么落下了。”
龚芳染换了张小姐的衣服,改梳了张小姐喜欢的发髻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
岑守拙没出息地望着龚芳染发起呆来。
他本来就觉得龚芳染长得不错。现在她换了正常一点的衣服,好好打扮了一下,他越发觉得她很美。
别说是张老爷,就连他都有一点如在梦中的感觉。
“汪”,岑守拙不能控制地低低叫了一声,立刻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我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中了狗妖的毒?”
还好,他声音不大,大家又都盯着张夫人和龚芳染,没人注意到他。
“娘,您怎么坐在窗口,这里风大,小心着凉。”龚芳染捉住张夫人的手柔声说。
虽然龚芳染的长相身材声音跟张小姐一点也不像。可是相似的打扮再加上一句呼唤就足以让张老爷湿了眼眶。
目光空洞的张夫人转眼望向龚芳染。
龚芳染笑了笑,握紧了张夫人的手。
张夫人眼里慢慢浮出哀伤的神色,泪水也盈满眼眶。她嘴唇哆嗦许久,忽然把龚芳染一把抱在怀里,号啕大哭:“我的儿啊,是娘没看好你,我可怜的儿啊。”
“娘,不怪你,是我自己福薄命短,任谁都没有办法。”龚芳染被她这么一哭,也有些悲切起来。
见惯了生死的岑守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悄悄退到一旁靠在墙上望着窗外。那老鼠精说的没错,即便是妖也不忍心让他们承受生离死别。
张夫人哭够了才擦着眼泪说:“这几日我总觉得昏昏沉沉,刚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脑子就忽然清醒了。你是谁家的孩子,谢谢你了。”
岑守拙知道张夫人解开了心结,走过来把问张老爷的话又问了一遍张夫人。
张夫人回答说:“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那天家中除了仆人就只有产婆和产婆的助手。”
“产婆将孩子抱出去之后,产房里有没有奇怪的现象?比如起雾,有人忽然靠近张小姐什么的?”
张夫人皱眉,想了许久才回答:“没有。”
看来,果然是老鼠精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才产生被人杀死的错觉。
岑守拙觉得不放心,问了产婆的名字和住址。如果产婆也这么说,他就没有必要再查下去。
龚芳染安慰了一下张夫人,便换回自己的衣服跟着岑守拙从张家离开了。
她心情极好,嘴角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微笑,让原本冷漠的脸多了几分暖色。
岑守拙加紧两步,绕到龚芳染面前,郑重其事地朝她行礼:“今日多谢小姐。”今日要不是龚芳染,他还真没有办法从张夫人嘴里问到什么。假扮已死之人在别人看来十分晦气。难得她贵为郡主,为了治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肯屈尊降贵。
经过今日之事,岑守拙对龚芳染刮目相看。
“不用,我今日也算是学有所用。平日别人都把我当疯子,让我无处施展。”说到这里,龚芳染忽然有些落寞起来,转开头,岔开话题,“反正,我也需要研究各色人等。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岑守拙微微点头。
龚芳染瞥见岑守拙如玉的侧脸,脸上莫名其妙的便发热。她惊觉自己原本是打算跟踪岑守拙揭穿他的骗局,现在倒跟他聊起来了,还帮他的忙,忙收敛心神沉下脸:“虽然这样,你若是再骗人被我发现,我定会把你捉回去,再好好电一电。哼!”她说完便扬长而去。
岑守拙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女人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旁边的围墙里传来吵闹声,像是很多人在里面奔走叫嚷。
岑守拙忍不住停下脚侧头看了一眼。
大门紧闭,让人看不见发生了什么。门上的匾额上写着“李府”。
“算了,不要多管闲事了,现在我身上缠着的事情都够我烦的了。”岑守拙暗自嘀咕不再停顿,快步走了。
岑守拙到了家中,岑苟生刚好喝完酒回来,醉醺醺地在训院子里那棵银杏树:“作为一棵有追求有志向的树,是不会十几年都不结一颗果子的。你到底是什么树?”
岑守拙上去拉住岑苟生:“爹,你放过它吧,它是公的,不结果的。”
岑苟生睁着迷蒙的双眼瞪着岑守拙:“真的?”
“真的。”岑守拙点头,“我有个正事要问你。”
他隐晦地把自己今天的异样跟岑苟生说了一下。
岑苟生忽然一拍手:“好了,太好了,你小子终于春心动了。”
岑守拙捂眼哀叹:“爹,你没有听到重点,我觉得我是中了狗妖的毒了。”
岑苟生却继续大笑:“不不不,我一直不知道你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啊哈哈,太好了。”
岑守拙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太好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说好?你是我亲爹吗?”
岑苟生煞有介事伸出一根指头:“既然是诅咒,没可能就手腕上一条黑线那么不痛不痒。”
岑守拙紧张地凑近。
岑苟生咂咂嘴,忽然白眼一翻,仰面倒在地上。
“喂,喂,你倒是说完啊。”岑守拙大叫,摇着岑苟生。
可是岑苟生已经鼾声大作,任岑守拙如何摇晃拍打都没反应了。
岑守拙只能把他弄到床上了事。
夜里,岑守拙正睡得正香,忽然听见有人在“嘤嘤嘤”地哭。
这种哭声,他再熟悉不过了,多半是哪个受了委屈的妖怪。
“别吵,有事天亮再来找我。”岑守拙嘟囔着,翻了个身要接着睡。只是那哭声就在耳边,好似一只赶不走的苍蝇,让他想忽略都不行。岑守拙烦不胜烦一下坐起来,然后便对上了一张惨白的悲切的脸。那尖耳朵,尖嘴巴,不正是一只狐狸精吗?


店大欺客
闵汯安听了一会儿便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么看来,产婆当时就发现产妇的下体伤口有异样,也知道孩子丢了,只是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没跟任何人说,后来她们想说也没有机会了。
“一个年轻轻的女子手段竟然这么狠毒!为了潭州的安宁,我定要捉住她。”闵汯安脸色铁青,“来人,叫画师将这个女人的画像画个一百张,遍贴全城。捉到此女子者,赏银五十两,提有用线索者,赏银十两。”
从张家出来,岑守拙和闵汯安发现闵汯广在门外等着他们。岑守拙看见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难缠的女娃娃。大概是因为闵汯广那日跟着闵汯兰做坏事,所以岑守拙总觉得这个看似温和柔弱的年轻人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阴森感觉。
闵汯广应该没有把那日蜜蜂的事情告诉闵汯安,所以闵汯安也没有问过岑守拙。
“兄长。”闵汯广像是在树下等了许久了,晒得脸颊发红。
岑守拙默默走到远处,靠在树上,抱着胳膊望天留下他们单独说话。
“何事?”闵汯安此刻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更没耐心应付闵汯广。
“我想跟兄长一起查案,为潭州百姓做点事情。”闵汯广嚅嚅回答,“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我虽然身手不行,却可以帮兄长做一些查阅户籍之类的事情。”
闵汯安有些动容,虽然不是一奶同胞,可是毕竟是手足。他拍了拍闵汯广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歹徒太凶残,我不想你涉险。”
闵汯安说完便走,不给闵汯广再纠缠他的机会。
岑守拙在闵汯安路过身边时,跟上了他。
闵汯安像是知道岑守拙不喜欢闵汯广,解释:“他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性子懦弱了些。”
“嗯。”岑守拙淡淡应了一声。其实不管他喜不喜欢都没关系,反正没影响。
岑守拙和闵汯安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从孩子这条线查起。闵汯安派人去打听城里街头巷尾的各种谈资。有时候,看似很荒谬的传言里反倒藏着大线索。
每天,那些人都会给他带回来各种消息。
岑守拙听来听去觉得都大同小异。
一天傍晚,闵汯安忽然扔了一个包裹在岑守拙面前。
岑守拙打开一看,里面原来包着一条锦缎长袍,腰带和一个金冠。
“这是什么?”他茫然地问闵汯安。
“你的衣服。”
“我的?你打算用这个抵扣伙食费?想得美哦!”
“放心,我压根就没打算给你伙食费。我在你这里每天喝粥吃青菜,吃一年也抵不上我请你一顿。”
“那你要干嘛?”
“你怎么那么磨叽?先换上,我再告诉你。”
岑守拙只能穿上了。
只是这衣服布料太过华贵,金灿灿的颜色还很抢眼,加上那个带着红宝石的金冠,岑守拙穿上后,简直就像一只红冠子金色毛的大公鸡。
“这是谁选的料子啊,品位也太差了!”岑守拙皱着脸说。
“我……我特地比着纨绔子弟败家子的样子叫人按照你的尺寸做的。”闵汯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你要干嘛?”
“我要带你去吃饭。”
“去哪里吃?”
“洪天酒楼。”
洪天酒楼是城里跟聚仙楼齐名的一家高档饭馆。
“去吃就吃,干嘛还要穿成这样?”岑守拙一抖袍子。
“因为你平日穿的衣服,一看就不像能吃得起洪天酒楼的人。”闵汯安冷哼了一声。
这家伙的意思是他看着就一副穷酸样吗?真是欺人太甚!
岑守拙暗暗攥拳头压着火,又问:“吃什么?”
“人参果儿。”
岑守拙总算是明白了。
最近传言,城里有钱人流行一种特别的返老还童灵药,叫“人参果儿”。
“虽然不知道跟产妇惨死有什么关联,我总觉得该去看看。今日便宜你,让你跟我去吃一顿。”
“你不会认为人参果是用……”岑守拙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胃里一阵翻腾,根本就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完。
“嗯,不是就最好。就怕真的是……”闵汯安眉头微蹙。
洪天酒楼外面站着四五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打手。相比之下,将军府家开的聚仙楼要低调和平易近人得多。
闵汯安让岑守拙穿得像只孔雀,自己却一身布衣拿着刀戴着宽檐帽子低头跟在岑守拙后面。
这样反而愈发显得闵汯安气质沉寂,如山中翠竹。虽然他没露出脸来,却让人更想探究他的长相,倒没人注意岑守拙了。
“这个面瘫绝对是故意的。不过没关系,我也没有打算来这里招惹女人。”岑守拙有些无奈,故意走得大摇大摆,像是恨不得能上天。
路过之处,旁人无不侧目。
闵汯安嘴角抽了抽:不错,很有那么几分纨绔子弟的意思。
岑守拙走到柜台前,拍了一锭金子在台子上刚要说话,却被闵汯安从后面狠狠捅了一下。
闵汯安来之前就交代岑守拙不要说话,只管给钱。
刚才岑守拙装得太投入,给彻底忘了。
“嘶,好痛,混蛋,偏偏用刀柄捅我两腚之间。”岑守拙握拳敲打着柜台才忍住痛呼,冲掌柜挤出了十分难看的一笑。
胖得指尖都冒油的掌柜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问:“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听说洪天酒楼的老板十分神秘,身份显贵,虽然从不露面却也从没有人敢找洪天酒楼的茬儿。所以,掌柜是不会把一般有钱人放在眼里的。
闵汯安低着头,沉声说:“我家公子是来对诗的。”
岑守拙惊愕地回头看了闵汯安一眼:娘嘞,他不会被这家伙耍了吧,让他这样招摇过市进来,就为了跟掌柜对诗?
掌柜却立刻收起了笑脸,说:“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
岑守拙暗暗点头:哦,还好是这个诗,他也能对上。下一句是“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
闵汯安却对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岑守拙暗暗捂着眼哀叹:“来对诗就好好对啊,还对错了,他到底要怎么样啊?”
掌柜却笑嘻嘻一伸手:“雅座请。”
岑守拙松了一口气:还好,掌柜也是个傻子,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比刚才真诚多了。
掌柜领着他们到了雅座,然后拍了一下墙壁。
墙壁的木柜慢慢往一旁挪来,显出一个地道来。
“两位请,里面自有人接应。”掌柜对着里面一摆手。
闵汯安刚要低头进去,岑守拙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闵汯安应该让他走前面。
闵汯安暗暗咬紧牙关,侧身低头朝岑守拙做了个请的姿势。
岑守拙得意洋洋先进去了。
地道里面宽敞得很,两边墙壁还点着灯,所以一点也不暗。
大概走了两里路,岑守拙他们才看见出口。
出口处果然有伙计等着。伙计冲他们一鞠躬:“两位贵客这边请。”
岑守拙走出地道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一处树林中。
树林深处影影绰绰可见一个小屋。
岑守拙进了小屋,坐下,转头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
屋子里只摆了几件寻常木质桌椅,案几,墙上更是敷衍地只挂了一个福字。
老板真抠门。相对于餐费来说,这个装潢实在是太寒酸了。
闵汯安立在岑守拙身后,冷冷地对伙计说:“我家公子这几日夜夜欢歌以至于腰膝酸软,浑身无力,像是肾虚的症状。话说药补不如食补,公子听说你们这里有延年益寿的好东西,所以今日特来尝尝。”
“你才肾虚,你们全家肾虚。”岑守拙在心里叫嚣着,脸上却还要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
伙计笑嘻嘻看了岑守拙一眼。
闵汯安悄悄捅了岑守拙一下。
岑守拙只能装模作样捂着腰,点头:“虚,虚……有什么好东西尽管端上来,爷有钱。”
伙计哈腰问:“您说的是哪一样?”
闵汯安只能直说:“人参果儿。”
“知道了,您稍等。”伙计点头说完就下去了。
闵汯安见四周无人,刚要坐下。
岑守拙又重重咳嗽了一声,那眼睛瞟了瞟墙上,意思是万一有人在暗中盯着呢?
闵汯安只能攥紧了刀柄,继续站着。
他们等了许久,都再没见人上来,连杯茶都没有。
岑守拙心里直嘀咕:“不会是假消息吧。”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有人端着个精致的汤盆进来了。
岑守拙心里怦怦直跳,有些害怕:若真看见什么不堪的东西,他会怎么样?
闵汯安也不由自主攥紧了剑柄。
那汤盆被摆在了桌子中央。岑守拙用汤勺捞起来仔细看了看,轻轻叹息:“人参果儿原来是这玩意。”
汤盆里飘着二指宽几个的小红心萝卜,还有少许油花和葱花。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每个萝卜的形状都像个小娃娃。
闵汯安站得腿麻,一见汤盆里只有萝卜,立刻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混账,你当我们公子是好欺负吗?我们公子花了一两金子,你们竟然拿萝卜来糊弄我们?公子要是想要吃萝卜犯得着上你们这里来吗?”
桌上的汤盆和屋子里的人都跟着那声巨响跳了一下。汤撒了出来,溅了岑守拙一身。
伙计定了定神,怯怯地回答:“萝卜号称‘小人参’,这个红心萝卜比较少,然后又是在山中自然生长成人形,就更稀有了,所以,就取名叫人参果儿。”
“你们这些无良商家,为了吸引吃客,竟然用这种噱头。不过就是用模子套在萝卜外种出来的人形萝卜,叫什么人参果儿?”
“不是,我们这个可是派专人在衡山深山种植,用人参熬汤浇灌长出来的。萝卜吸收了日月之精华,跟外面田地里那些浇水浇粪的萝卜不一样。”
“屁话,人参熬汤那不把萝卜给浇死了。”岑守拙都听不下去伙计的胡吹海吹了,哭笑不得打断了伙计。
“要么就退钱,要么就把真材实料端上来!”闵汯安咬牙“噌”的一声拔出了剑。
那伙计吓得腿软退后一步,嘴里却还说:“就是这个。没有别的了。你要不吃就赶紧走。本店的规矩,一旦上菜概不退钱,任谁来都是一样。”
岑守拙怕闵汯安真把这里给掀了,忙拦住他:“走了走了。算爷晦气,这一两金子就送他们了。”
闵汯安凉凉看了岑守拙一眼:“你倒说得轻松,钱是我出的!”
岑守拙他们出去时却不是走的原路。伙计只带着他们出了树林,礼都懒得行:“客官自便。”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处城外。要是走回去,得翻山越岭,至少要花一个时辰。
岑守拙他们转身:“带我们从地道回去。”
伙计摇头:“那地道是给尊贵客人用的,消费至少得二两金。两位想走也行,再付一两金。”
“你这不是明抢吗?”闵汯安又要拔剑。
岑守拙忙把他的剑按了回去:“我们自己走自己走。”
伙计翻了白眼,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闵汯安黑着脸愤愤地说:“真是店大欺客。”
呵呵,店大欺客,这句话好耳熟。好像不久前,闵汯安自己也干过这种事。岑守拙暗自叹息。
回去的路上,闵汯安一直沉着脸没出声。他等着岑守拙笑话他花了钱还被耍了。
岑守拙却一直沉默,快到家了才说:“我觉得,我们要么被认出来了,要么就是走漏了消息。这个‘人参果儿’肯定不是红心萝卜。”
“嗯,我也这么想。”闵汯安也点头。
那些有钱人虽然傻,也不至于这么傻,都花一两金子来吃萝卜,还到处吹嘘?
“只能再来一次了。”
“再来一次还不是会被认出来?”
“没关系,我有办法,保证让你亲爹都认不出你。”岑守拙胸有成竹。


生死之间
“不要多管闲事。”那女子恶狠狠地对岑守拙叫嚣。那声音跟锅铲刮着锅底时发出来的声音一样尖锐刺耳,听得人心里发毛。
岑守拙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孩子:“你不伤害孩子,我就放过你。”
“就凭你?”女子怪笑了一声,想要冲出来。她一碰到细沙,便好似碰到烙铁一般,被烫得“滋滋”作响,冒着青烟。她又怪叫着退了回去。
这个沙看着跟普通细河沙无异,其实叫定妖砂,是岑守拙祖辈们用无数小妖怪的骨头磨碎做成的法宝,流传到岑守拙手里也有几百年了。任是法力再高强的妖怪也没办法从里面出来。这个法宝很好,只有一点让岑守拙很不喜欢:就是虽然妖怪出不来,他也进不去。
被定妖砂打了一下之后,一个长着獠牙的老虎影子在女人身后若隐若现。
岑守拙笑了笑:“原来你是个虎妖。”
那虎妖被岑守拙这么一刺激,疯了一般四处乱撞。它修行了得,撞得定妖砂不停凸起。虽然被弹回去多次,它的力道却依旧不减。
岑守拙见虎妖怀里的孩子始终都没有哭泣,也怕这样挣扎会弄伤孩子,只能撤了定妖砂。
那虎妖一跃而起,一道红光从岑守拙怀里蹿出来,直奔虎妖,然后化作一道红色的绳子,捆住了它的脚。
这是捆妖绳,是用三文钱身上掉落的毛捻成的,只要有一点妖气就能追着过去,把那妖气捆成团。
虎妖在空中挣扎着,绳子却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它的身子往上,避开婴儿把虎妖捆了个结实。虎妖直挺挺从空中落下,岑守拙手指一握,那绳子猛然缩紧。虎妖被勒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不由自主松了手。
三文钱飞到空中,一口叼住孩子的襁褓,递给了一直躲在门里孩子的亲属。
亲属们来不及道谢,只管迅速关上门。
“你好阴险,竟然偷袭我。”虎妖气得目眦欲裂。
岑守拙嘻嘻一笑:“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要是别的捉妖师,直接把你打的魂飞魄散,那岂不是更残忍。”
“少装好人。你还不是想要拿到我的修行珠。”
“不不不,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那你要如何?”
“好说,好说。”岑守拙点头笑着,“你只要答应我返回山中再不出来作恶,我便放过你。”
虎妖挣扎一下,绳子越发勒紧了,“咔咔”作响卡进皮肉里,痛得虎妖差点直接晕厥。它忙点头:“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你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了。”
“呵呵,我看着像那么蠢的人吗?我解了绳子,你还不是立刻就跑了?”岑守拙打开一把寄妖伞,凑近,打算把绳子一抽,就用寄妖伞把虎妖收进去。
一道黑光从虎妖的怀里钻出来,直奔岑守拙胸口。
岑守拙不曾防备,被打了个正着,连退好几步。
那是只藏在虎妖怀里的小妖怪,和虎妖一起共生,就像狼与狈。
那小妖攻击完又回到虎妖的怀里。
就连岑守拙都很少见到这种情形。他忍着剧痛,张开伞正要把它们俩都收了。
“簌簌”响声在头顶响起,岑守拙心中警醒,改变了方向,把伞一轮。
银晃晃的千万根细针仿佛毛毛雨一般忽然从天而降。
岑守拙身边的银针被伞打落在地上,“唰唰唰”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了水珠。
原来那些银针竟是冰芒。
岑守拙意识到这是高人出手,忙看向虎妖。
虎妖和它怀中的小妖早被戳成了个筛子,化作两道黑气飘散,只留下它们的修行珠躺在水渍之间。
“可恶,是谁如此狠毒?”岑守拙大怒。虽然虎妖作恶多端,可是尚有被劝服向善的可能,怎么能这么狠心一点机会都不给就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了呢?
韦发财慢悠悠地从暗处走了出来,捡起那两个修行珠放到自己怀里,朝岑守拙一拱手:“哎呀,谢谢侄儿了。侄儿果然身手了得,要不是你困住它,我还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韦发财特意隐藏了行踪,让岑守拙没发觉自己被跟踪,好找机会趁火打劫。而且这样漫天撒针的做法分明是不顾岑守拙和旁人的安危。
岑守拙又气又怒,正要上前,只是胸口一阵发闷,眼前发黑,忙站住定了定神。
三文钱龇牙咧嘴要朝韦发财扑上去。
“哎呀,这里还有一个大的。”韦发财惊喜地说,然后甩了个定身符。
三文钱轻松躲开了,又要扑过去。
韦发财冷笑:“想不到你还有几分道行。”
他正要祭出法宝,却忽然停了手,望着三文钱点头:“原来你跟它们还不一样,你娘虽然是个不成气候的小狐狸,你爹来头却不小。算了,我还是不动你了。”
院子里里面妖气一闪。岑守拙知道,那是寄生在产妇身上的妖怪暂时跟产妇脱离了。
韦发财的小眼睛里精光一现:“哎呀,今日真是大丰收。”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收了它,那个女人也会死。况且这个妖怪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岑守拙想要上前制止。韦发财忽然面露凶相,转身就是一掌。
若是平日岑守拙是不把这样的攻击放在眼里的,可是今日他才受了伤,不敢小觑,只能小心接住,却依旧被震得不由自主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连续被重击两次,他胸膛里越发气血翻涌,“哇”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三文钱冲过来,将岑守拙护在身后,对着韦发财发出低鸣。
韦发财不敢恋战,蹿到里面去了。
岑守拙咬牙正要追进去,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晚了,可惜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岑守拙气得发晕,勉强撑着,推门进去。
韦发财一脸严肃,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对产妇家属说:“令爱被妖怪附身多年,今日才引来了别的妖怪。如今我帮你们捉住了妖怪,此后家宅平安,再不会有什么妖孽作祟。”
不知真相的家属们自然是千恩万谢,还叫人端了银子上来。
“你们不要相信他。”岑守拙努力想要阻止,却被家丁拦住,眼睁睁看着韦发财拿了财物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他脚步虚浮,走过去看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早已没有了气息。
家属也发觉了异样,哭叫起来:“哎呀,怎么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你这厮技不如人,心生怨恨害死我家女儿?”
岑守拙心如死灰,不再理会他们。
他手腕上那条黑线瞬间变长,眼看就要愈合。
岑守拙叹息:没想到,刚被打死的妖怪对他的怨念也如此之深。
也是,若不是他先困住了它们,它们也不至于被韦发财打死。
家属们推搡着岑守拙。岑守拙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受不住。
“是谁在此喧闹?”闵汯安忽然从门口进来。
家属们一见,忙松开了岑守拙,哭着告状。
闵汯安伸出一只手捉住了岑守拙的胳膊,让他可以凭借这个支点站稳,才冷了脸怒斥家属们:“你们这帮没眼色的愚民,分明是刚才那人害死了你们女儿,却如何怪罪救了孩子的恩人?现在你们放跑了真凶,何时才能抓到。本将军念你们刚刚丧女,这次就不追究了。你们好自为之。”
家属们再不敢出声。
岑守拙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三文钱冲过去垫在了岑守拙身下。
被闵汯安派人抬回家之后,岑守拙一直昏睡不醒。
刚才时候,走在前面的闵汯安轻松进了门,抬着岑守拙回来的闵家亲兵走到门外却死活没法迈进去。他们总在原地踏步,就好像有人顶住了他们的额头。
闵汯安瞥了一眼犬坐于门边的三文钱,心中诧异。他知道这个小东西不简单,却没想到它有这么大本事。
闵汯安只能转身又出来,背着岑守拙往里走。他再进去的时候,却没有遇见丝毫阻力。
三文钱这才悠悠跟着闵汯安进了门。
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自己关上了。
闵汯安早见怪不怪了,也没有回头,只把岑守拙安放在床上。
杜纤纤听说了这件事,立刻从棺材铺过来了。
她坐在床边,拉着岑守拙的手腕不时看看,抽噎着喃喃:“守拙哥,你千万要顶住,不要被这个什么鬼诅咒给打败。”
闵汯安心里一跳,问杜纤纤:“什么诅咒?”
杜纤纤也顾不得隐瞒了,将岑守拙中了诅咒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闵汯安:“有个高僧给守拙哥看过,说是因为守拙哥家世代都是捉妖师,积累了太多妖怪的怨气。这些阴魂不散的妖怪们给守拙哥下了诅咒。要想破除诅咒,守拙哥必须劝化跟祖辈捉走的妖怪数量相当的妖怪才行。”
闵汯安半晌才问:“多少个?”他一直以为岑守拙是为了钱才做捉妖驱邪这些事的。特别是在被岑守拙贴了符咒能看见妖怪之后,他越发觉得岑守拙捉妖很不容易。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有可观的收入,岑守拙何必冒这些风险?
“守拙哥曾粗略估算过,说至少上千。他到现在为止才送走了几十个。而且每次有妖怪因他而死,就要抵消掉相同数量,所以进度越发慢。”杜纤纤看着岑守拙的手腕,“今日你们到底遇见了什么人?怎么黑线一下子又长了这么多。”
闵汯安不敢告诉杜纤纤今日有三个妖怪在岑守拙面前被打死,只能沉默着,无力地看着她哭泣。
“守拙哥从小就能看见妖怪。那些妖怪不敢找岑叔,只能来欺负年幼的守拙哥。守拙哥常被妖怪吓得缩在墙角,或者满院子跑。我本来不信,可是有一次发高烧,忽然发现有条蛇缠在我身上,吓得要死,却说不出来也醒不过来。要不是守拙哥看见我身上的蛇妖,叫岑叔来捉了它,我早就死了。”
“岑先生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管岑守拙?”
“岑婶死了之后,岑叔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喝酒,家都不回,怎么会管守拙哥?”
“那岑守拙的本事都是自学的?”
“对啊。自从岑叔帮我捉妖之后,守拙哥忽然开了窍一般,说与其被动地忍受,不如主动地接受。他很有天赋啊,不到一个月就把岑叔房里那些法宝玩得很溜,那些妖怪就再也不敢来吓唬他了。”
“岑夫人是怎么……”
杜纤纤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岑婶是被妖怪附身然后发狂跳河而死。岑叔说自己捉了无数妖,最后却连老婆都保护不了,所以才会那么心灰意冷,什么都不管了。”
“被诅咒吞噬会如何?过去他可曾像今日这样晕倒过?”
杜纤纤摇头:“不曾。我只知道他手上那条黑线越长,诅咒就越厉害,他就越危险。只有守拙哥自己清楚诅咒到底对他有什么伤害。”
闵汯安听了反而放下心来:这么说来,今日岑守拙晕倒,应该是因为被妖怪偷袭。
闵汯安也同时意识到,其实岑守拙完全可以不去管诅咒。如果他狠毒一点甚至可以直接打死妖怪,夺去修行珠,从而变成最强捉妖师。可是岑守拙却宁肯选择劝说妖怪向善这条麻烦又风险更大的路。
“他怎么了?”龚芳染忽然推门进来,一路小跑到门边。
方才闵汯安的属下在门外死活推不开门,龚芳染却进出自如。
闵汯安越发肯定是三文钱为了保护岑守拙设了结界。
杜纤纤伸头一看,发现门外停着王府的马车。
龚芳染一直不想被外人知道身份,所以每次来都是走着来。看来这会儿她是真的着急了。
“龚郡主莫慌,他受了一点伤,又被奸人偷袭,一时气急攻心才晕了。”


来了个抢生意的
岑守拙轻轻拍脑门,嘀咕:“啊,对,这么查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没有碍眼的了,该找人来帮忙了。”
他掏出一个鸡腿在手里掂了掂。
闵汯安有些哭笑不得:“我们俩都饿了一天了,原来他一直藏着一个鸡腿,这会拿出来是要故意馋我吗?”
两个小妖怪从架子后面探头探脑,看那细长腿和无数只眼睛,应该是两只蜘蛛精没错。
“你们帮我找点东西,这个鸡腿就是你们的了。”
那俩蜘蛛精面面相觑,然后小心靠了过来,嗅了嗅那鸡腿,然后口水流了一地。
岑守拙见它们张嘴就要咬,忙把鸡腿一收:“哎哎哎!先干活。”
那俩蜘蛛精用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瞪着岑守拙:“什么活?”
岑守拙指着那堆户籍册:“你们帮我把近十年难产死产妇的姓名、年龄、死亡时间、地点和住址都找出来。你负责北半城,你负责南半城。”
闵汯安有些不耐烦了:原来他是在找这个。他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一个,这是又要耗上一天吗?
只是他忘了,那俩蜘蛛精各有八条腿和无数只眼睛,比几十个人同时看还要快。只见眼前纸片翻飞,蜘蛛精腿上的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好像身边竖起了数面黑屏风一般,不消半刻,便各自拿了张长长名单过来,还顺便帮岑守拙把户籍册都整理整齐放回了架子上。
岑守拙接过那两张名单,把鸡腿冲它们一抛。那俩蜘蛛精接住鸡腿,然后撕咬着争夺着,躲到一边吃去了。
岑守拙一边看名单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们两个,吃完就回山里吧。不要留在这里了,太危险。别相信那些大妖怪们跟你们胡吹的话,人间压根就没有那么好,反而多的是比妖还险恶的坏人。”
那俩蜘蛛精相互看了看,点头应了。
闵汯安越发怒了: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明明有办法迅速解决,却偏偏要把他拖到精疲力竭才肯拿出真本事来。
岑守拙把名单收好,打开伞,那俩妖怪就钻进去了。平日一伞一妖是怕他们打架,今日紧迫,便只能这样了。
来到衡山脚下,岑守拙打开伞放出两个蜘蛛精。蜘蛛精朝他点头致谢,才消失在山林中。
闵汯安瞥见岑守拙手腕上有条黑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变短了一点,便微微挑眉问:“这是什么?”
岑守拙忙用袖子盖住手腕胡诌了几句:“这是我的修行印。修为越高,黑线越长。等它练成圈,我就成仙了。”
闵汯安自然是不信岑守拙的胡话,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暂且放下了。
岑守拙回到伞铺,发现难得回来的岑苟生竟然也在而且还是清醒着的。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岑守拙看了一眼天空。
岑苟生没理会岑守拙的讽刺,只管浑身紧绷,盯着前方。
岑守拙这时才发现家里还多了一个客人。
来的男人跟岑苟生年纪差不多,中等身材,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无害。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那人怀里鼓鼓的修行珠,还是因为他那笑容下隐隐涌动的阴鸷气息,让岑守拙很不舒服。他暗暗提醒自己:这个人可是个修行极高的捉妖师,而且来者不善,要小心了。
因为有岑苟生在,所以潭州城里一般不会有捉妖师逗留。滞留的捉妖师,要么就是来找岑苟生叙旧,要么就是来抢生意的。
对于抢生意的,岑苟生知道他们都打不过他和岑守拙,所以一般也不理会。
若是叙旧,岑苟生怎么会如此紧张?
岑守拙有些疑惑了。
“哎呀,这可是世侄?”那人一见岑守拙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哦,是来叙旧的?岑守拙朝岑苟生挑了挑眉。
岑苟生见岑守拙回来了,就放松下来,撇下来人自顾自拿着酒瓶走到廊下靠着墙坐下喝酒去了。
那人丝毫不介意岑苟生的冷淡,接着对岑守拙说:“我叫韦发财,是令尊的同门师弟。今日我路过潭州,特地来看看你们。”
岑苟生曾经跟岑守拙说过,他师兄弟里手段最狠毒的是韦发财了。难怪岑苟生的反应这么奇怪。岑守拙暗暗感叹自己的眼光毒辣,朝韦发财拱手就算是行礼了。
“听说世侄极有手段。”韦发财把岑守拙上下打量了一下,笑容下隐约露出了几分不屑,“怎么修行这么浅……。”
“惭愧,惭愧。”岑守拙笑了笑。
闵汯安意识到岑守拙跟别的捉妖师似乎有些不一样。别的捉妖师们都是巴不得多打死些妖怪好增加自己的法力,岑守拙却每一次都费尽口舌劝说妖怪离开,还要费时费力护送妖怪回到山中。
“此处妖怪甚多,既然世侄和师兄都不屑于动手,那我要不客气了。”韦发财眼里精光一现。
呵呵,原来是来抢生意的。岑守拙不咸不淡地说:“侄儿虽然不才,还是能管好潭州城的妖怪,就不劳您费心了。”
潭州城里妖怪虽多,却很少有出来害人的。他不想韦发财滥杀无辜。
韦发财没再纠缠岑守拙,却围着闵汯安转了一圈:“阁下是?”
闵汯安被韦发财看得很不舒服,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个也不劳您费心。”
韦发财连碰了两个钉子,脸上有些讪讪的,拱手告辞了。
岑苟生这才睁开眼,对岑守拙说:“虽然他打不过你,可是十分阴险狡猾,你千万要小心。”岑苟生看了一眼闵汯安,又说:“你们要互相帮忙。”
岑守拙哭笑不得:“爹,你糊涂了吧?这家伙不是我们的人。”
说起这件事,岑守拙也觉得奇怪。岑苟生对于闵汯安的到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抵触。岑守拙原本以为父亲会帮他难为一下闵汯安。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岑苟生把闵汯安和岑守拙的手拉到一起,郑重其事地说。
“爹啊,你是真喝醉。我和他算是哪门子的兄弟?我们家高攀不上。”岑守拙扶额叹息。再说,闵汯安身手再好也只是个凡人,凭什么跟他称兄道弟?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把手一抽,“我只有一个兄弟,叫闵汯广。”听说岑苟生常年在酒庄饭铺赊账,闵汯安觉得他如此热情多半是为了套近乎好让自己为他付账。
况且,他闵汯安可是堂堂潭州城最高武官之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卖伞的小百姓称兄道弟?
岑苟生一点也不生气,嘻嘻一笑点头:“好好相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岑守拙越发惊讶,正要追问,岑苟生看了看天:“还早,我再去喝一杯。”他丢下这一句,就摇摇晃晃走了。
岑守拙拿着两张名单,去城中挨个找苦主询问。他发现这些难产而死的女子,分散在城中各处,死亡时间和出生也都各不相同,没有集中在某个时段,光从这些也看不出联系来。
“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一个验尸了。”
闵汯安皱眉:“你道是个个人的尸体都会像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那般栩栩如生,别说十年,就是十个月,尸体也成了枯骨了,还有什么可勘验的?”
岑守拙笑了笑:“总是要看一看的。”其实他有预感,这些女人里面多少都会有几个像是张小姐跟李家少奶奶一样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尸体也就会像她们一样保存完好。
闵汯安虽然很厌烦这种事,可是如今他有求于人也没有办法。反正不管怎么样,挖坟验尸这种事他绝不会亲自动手!
因为那俩衙役跟着,岑守拙没费什么工夫就把那十几个女子的埋葬地点问到了,然后又半夜偷偷摸摸把她们都挖出来,还真发现了几具保存完好的。他把已经腐败的又埋了回去,把那漂亮的尸体挂了个纸条注明姓名年龄死亡时间。
闵汯安越发疑惑。一个月两个月能保存这么好,尚可以说是侥幸,一年两年还能像刚去世一般新鲜,就太奇怪了。
而且,若不是岑守拙这样一具一具挖出来,压根就不会有人发现。
“说吧,到底有什么古怪?”闵汯安用剑鞘压着一具刚挖出来的棺材的盖子不让岑守拙挪动。
岑守拙早想好了哄闵汯安的话,眨了眨眼:“听说西域有种药油,抹在尸体上,尸体上千年都不会腐败。我猜大概这些女子都是因为父母怜惜她们年纪轻轻就死去,所以花了大价钱买药油。”
其实岑守拙也有些疑惑:如果这些人都是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她们死后,妖怪都去了哪里?若是它们在城里飘荡,他没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全都那么乖,直接回了山中了?
闵汯安眯眼看着岑守拙。其实这种油,他也曾听游方术士说过,却没亲眼见到过,所以无法判断岑守拙话的真伪。
他只能暂且相信岑守拙,挪开了剑鞘。
岑守拙忙指挥小妖怪,便趁着夜色把尸体运回伞铺。
岑守拙的伞铺后院里摆满了外形新鲜无比的尸体,比隔壁的棺材铺看着还要诡异。
岑守拙发现,这些保存完好的尸体都是近两年去世的女子,莫非这里面也有联系?
闵汯安靠墙背手站着,默默看岑守拙折腾了一会才说:“你把这些女子都运回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莫非你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心癖好?如果你真的如此想要女人,我可以免费为你找些活的来。”
岑守拙不理闵汯安,而专心比较女子们的伤口。
这些女人的伤口外形都差不多。难道生产造成的伤口都一样?
岑守拙依旧觉得怪异,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对闵汯安招手:“高手,请您来看看。”
闵汯安不理岑守拙。
岑守拙干咳一声:“请您再好好看看。您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闵汯安冷了脸过来,飞快扫了一眼:“这是典型的撕裂伤口,没什么奇怪的。有些婴儿头特别大,造成的伤口也就大。”
“会不会是产婆技术的问题。好比说,这十几个产妇都是由一个或者两个产婆接生。而这俩产婆的手法都相似,所以伤口才会这样。”
“这算是一条线索,可以去打听一下。”
于是,岑守拙挨个去苦主家打听,却发现为这些女子接生的产婆都不相同。在这些产婆里,有经验丰富的老产婆,也有新手,按理说技术应该不一样。所以伤口如出一辙就更奇怪了。
闵汯安也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了,不等岑守拙发话,便叫人去传唤了城里有经验的产婆来询问。
闵汯安坐在伞铺的大堂上。产婆瑟缩着在堂下跪好,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岑守拙有些无奈:如今,怎么搞得好像闵汯安才是这家的主人,他倒像是来做客的了。
闵汯安动了动手指,立刻有随从上来拿着一块足五两的新银锭摆在桌上。
“本将军有几句话要问你。”
产婆被银锭的光芒闪得喜笑颜开:“少将军有什么话尽管问,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汯安问产婆:“什么情况下产妇会大血崩至死?”
“这个原因就很多了。一般来说,孩子只要生下来了,子宫会收缩,血就会慢慢止住。如果难产,孩子总生不下来,产妇就会一直流血。不过也有孩子生下来之后,有东西黏在子宫里出不来,也会造成流血不止。还有产妇自己体质虚弱,伤口无法凝血,也会大出血。如果产婆没有经验,让产道破损太大,也会造成大出血。”
“停。”岑守拙忽然叫了一声。
产婆吓得打了个哆嗦,闭紧了嘴。
岑守拙瞪大了眼睛:“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产婆不知岑守拙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看了闵汯安一眼。
闵汯安点头。
产婆才又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是有经验的产婆,绝不可能把伤口撕裂得太狠?”
“是的。一般就剪个小口子。”
“那要是肚子里东西出不来,就没有救了?”
产婆欲言又止。
闵汯安淡淡地说:“有话,你只管说。我们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只是作个参考。”
产婆深深行了个礼:“不是民妇要推阻,只是有些话说了,我怕是要被同行记恨。”
闵汯安看了一眼随从。那随从立刻又掏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产婆这才说:“罢了罢了,既然是闵少将军给我做主,我得罪人便得罪人。若是产婆会伸手进去替产妇把肚子里的东西,不管是活的死的还是零碎的都清出来,产妇就能止血活下来。”
“这个大家都知道?”
产婆忙改口:“也不是,要胆子大又有经验的产婆才敢这么做。若是产婆不知道,就只能看产妇的运气了。”
岑守拙暗自冷笑:也就是说,产婆就算知道如何救,也未必肯出手,宁肯看着产妇在痛苦中挣扎。
闵汯安气得脸发青,眯起眼来,整个大堂内便立刻杀气腾腾。
产婆吓得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息怒。也不是我们狠心,只是就算我们冒险这么做,产妇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到时候救不活产妇,反被产妇家人咬一口说是我们弄死了产妇,我们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不敢轻易动手。”
岑守拙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如果,真这么做,伤口是不是跟其他难产的不一样。”
“那也要看产婆的技术。一般生的时候就要剪开,如果产婆技术好,就不用再扩大伤口,如果情况复杂,又可能是要再剪大一些。”
“会不会造成撕裂得很严重的伤口。”
“一般不会,除非特别粗鲁。因为我们都知晓,如果撕裂严重,就算是子宫的血止住了,伤口的血也止不住,反而会加速产妇的死亡。”
岑守拙和闵汯安相互看着对方,同时意识到,李家少奶奶、张小姐的伤口全是撕裂的伤口,而且特别大。两家都请了附近最好的产婆,所以那些伤口不是产婆造成的。而且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也曾说过,她们生产时很顺利。为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接生的产婆都没提到过为产妇做特殊处理,为何她们的伤口会那么大。中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包括死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闵汯安对产婆挥了挥手:“今日我们问你的话,你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岑守拙关上了门,把所有人关在了外面,只留下他和闵汯安。
“莫非为两人接生的产婆隐瞒不报?”
“是该把她们叫来好好问问。”
“两人都死了,如何问。”
“问问家人,既然产婆察觉到异样,说不定会跟亲人提起。”
岑守拙想起方才那产婆吓得面无血色的情形:“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去问。”
闵汯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都没意识到,虽然依旧看不惯对方,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岑守拙怕闵汯安嘴里说不管,然后又暗地里跟着他,所以特意一大早就支着闵汯安出去买东西。
“两斤盐,一斤醋。盐要城北李家的,醋要城西老陈家的。别的店铺里的不好。”
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你敢使唤我?”
“你第一天来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岑守拙不怕死地抛着手里的铜钱。
闵汯安眯起眼盯着岑守拙,屋内气息瞬间森冷了许多,外面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忽然打了个冷战。
岑守拙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估计闵汯安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了。
闵汯安瞪着他好一会才接过钱走了。
岑守拙略坐了坐,便忽然消失了踪影。
他使了个障眼法,隐身大摇大摆从店铺里出来,然后直奔为张小姐接生的产婆家。那个产婆有个女儿,说不定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路过一家围墙外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探究,便听见围墙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妖怪,有妖怪。”
岑守拙抽了抽鼻子,那股血腥味里果然还夹杂着妖怪特有的恶臭。妖怪在人间逗留得愈久,做的恶越多,这种恶臭就会越浓烈。看来这是个恶贯满盈的妖怪。
一个黑影从墙上掠过,岑守拙退了一步,随手一撒。那细密到如尘埃一般的沙子便像一张网一样朝那个黑影扑去。
“嗷呜。”黑影惨叫了一声,落在地上。
细沙便悬浮在黑影周围,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把它困住了。
岑守拙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中年女子,看打扮像是产婆。她手中还抱着个孩子,衣襟上全是血。
岑守拙一挑眉:说起来那些难产死的女子们能自幼时就被妖怪附身,是因为体质异于常人。她们生下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有这种特质,难免有妖怪动邪念来抢夺。莫非张小姐和李家少奶奶都是被妖怪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