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戚野是不是还在生气那天晚上自己扯他脸的事，现在整天都把她当空气，时不时还皱眉，看得林肆总想翻白眼。

但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在外人面前还要笑得标准，问他接下来的安排。

那天晚上给自己泡茶擦药的戚野似乎是昙花一现。

吃完这一餐还要回江州，司机早就在外面等着，林肆搀着戚野坐进车里。

戚野酒量不低，但为了不让别人灌他酒，总是会装醉，林肆看出来了，也相当配合他演戏。

车子启动，刚才还闭着眼似乎醉的不省人事的戚野就坐直了身体，将自己身上沾着酒气的衣服脱了下来。

戚野心情不好，林肆猜的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也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

落地江州的时候，林肆叫的车刚好到。

戚野到家后就进了书房，林肆在厨房里忙活着给他做夜宵。

陆清砚发过来好几道食谱，告诉她这些都是戚野喜欢的。

还央求林肆做好之后给他留一点，他一会儿上门取货。

林肆对这人麻烦的行为表示无语，大概有钱人都喜欢这样折腾吧。

陆清砚到的时间刚刚好，林肆去开门，他跟着进来，靠在厨房的门边看着林肆忙碌。

掀起砂锅盖子的时候往外飘出的白色烟气将林肆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又迅速地被强力的油烟机吸走。

但陆清砚还是在恍惚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给安琪发消息。

那天定的三套衣服按照以前的地址寄过去。

好的！成衣呢？

她不穿这种廉价的东西，以后不要再提了。

明白。

安排好一切，陆清砚收起手机，走了过去，看着林肆忙碌，问：“我的呢？”

林肆将宵夜盛好，放到托盘上，“锅里剩的都是你的。”

陆清砚给自己盛了一碗，尝了一口，喃喃道：“还是差点。”

楼上，林肆敲响了书房的门，端着夜宵进去。

戚野闻到香味，看了一眼，“你做的？”

林肆身上沾染了一些气味，很想和戚野吐槽这玩意儿太难做了，以后你晚上随便吃点面包填肚子得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副语气。

“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

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知道了，出去吧。”

林肆：“……”

林肆在戚野的身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关门的时候也没看到戚野碰那碗宵夜。

到楼下的时候，陆清砚已经坐在了餐桌上，抱着碗唏哩呼噜的。

“好吃吗？”林肆问。

陆清砚点头，“手艺不错啊小肆，阿野怎么说？”

“不知道，他没吃。”

“不能啊，这味道他最喜欢了。”陆清砚惊讶。

林肆泄了气一般将自己摊在椅子上，“戚野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啊，我好累，每天都要憋着，说话的语气都不敢重。”

“哎呀，阿野每天上班都很累，你体谅一下他啊，”陆清砚开玩笑似的说，“不然你甩了他跟我？”

林肆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把白眼翻出去了，“神经病。”

陆清砚也不恼，伸了个懒腰，“行了，那我回去了。”

“哎等会儿，那天订做的三套衣服好了吗？”林肆问。

钱都给出去了，喜不喜欢总得试试吧。

陆清砚脚下一顿，扭头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换了几个款，下周才能做出来。”

“怎么，着急穿？”

“没有，”林肆摆了摆手，“第一次穿定制的衣服，有些好奇。”

“那我让他们加个急。”陆清砚说。


除了窒息，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爽快。

这种林肆即使是恨自己也离不开自己的爽快。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却明白大概在林肆出车祸那天起，就注定了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林肆哭得很凶，但仍旧不退缩，她绝望地闭上眼，觉得现在的自己太矛盾了。

明明知道的，她明明知道的。

不能靠近戚野。

戚野很危险。

那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戚野察觉到她的退缩，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指节因为克制泛起青白。

“呜……”林肆躲不开，挣不脱，手上的力气都松了，最后无措地攀着戚野的肩膀。

“肆肆，”戚野轻吻她的脸颊，轻轻地拍着她的腰，“不难过了。”

林肆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定制衬衫就这么成了她的毛巾，林肆在他的肩膀蹭干自己的眼泪，抬起上半身看着戚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真的是我的男朋友吗？”

戚野唇角的微笑轻滞，慢慢地抚着她的后背，缓解她的情绪，“当然是。”

林肆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脸上的泪迹已经干了。

“我要住校。”她忽然说。

戚野皱眉，“学校没有家里住的舒服。”

“这不是我的家，”林肆认真地看着他，“这是你家。”

戚野不知道林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你在这里住的好好的，还有阿姨照顾你……”

“我已经决定了，”林肆拿起文件夹往外走，小声地嘀咕，“这才是正常的轨迹。”

戚野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就是像是树枝，一根树干上可以有很多的树枝，但是这些树枝不能阻碍任何树干的生长。

否则就应该被砍掉。

戚野看着林肆离开的背影，掸了掸自己肩头的衣服，觉得林肆偶尔耍耍小性子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天，林肆一大早就钻进了厨房里帮忙，脸上挂着的笑容惹得冯阿姨胆子都大了起来。

“林小姐今天这么高兴啊？”

林肆点了点头，帮忙把打好的豆浆倒进杯子里，“我要去上学啦！”

宋阿姨摊煎饼的动作停了一瞬，有些惊讶地看了林肆一眼。

她曾经亲眼看见林肆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学业，曾经她也想劝过，但想起家里的情形，还是没有开口。

亲眼看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变得温柔有礼，就像……

就像她曾经在戚宅见到的许小姐一样。

只是那样的林肆空洞无趣，戚野刚开始还有些兴趣，后来越来越冷漠。

但是现在，两个人终于恢复了关系。

林肆吃完饭，拿着自己的准备好的证件，催着戚野出发。

今天没有司机，戚野开车带着林肆到了江州大学，正值暑假期间，学校里的学生不多，行政楼里只有值班的老师。

林肆昨晚回了房间之后，就在网上搜索复学的事情，其中最麻烦的就是申请书上面的签字。

林肆不知道自己当时休学的理由是什么，所以很担心自己不能正常复学。

只是今天亲自来走这些流程后，竟然顺利得相当不像话。

就连挨个办公室找人签字这样麻烦的事都完成得很顺利。

戚野全程没有任何怨言，像是早就知道这些领导的位置一样，像个领路人一般带着林肆挨个办公室找了过去。

“你以前是在这里上学的吗？”林肆好奇。

“不是，”戚野领着林肆上了三楼，“我在国外上的学，只是公司和江州大学的实验室有合作，以前来过。”


后来父母因故去世，她小小年纪根本护不住那些赔偿金，最后是邻居家的阿姨看她可怜，管她一日三餐。

只是她大概天生就带有霉运，邻居闻阿姨独自一人带着闻昭，还要分出心思管她，没几年就累出了病。

她与闻昭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谁家的姐弟都要亲，两个小孩儿自小就一同上下学，她比闻昭大三岁，闻昭自小就是乖小孩，会哒哒哒地跟在她的身后喊姐姐，会在她想爸妈时独自哭泣的晚上牵着她的手说自己和妈妈也是她的家人。

她至今都记得闻阿姨去世那天，闻昭明明是一个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大小伙子了，却哭的腿软，连话都说不出来。

闻昭的父亲来接他离开时，闻昭不愿意，林肆就哄着他，告诉他自己会在江州大学等着他。

明明早就说好的事情，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自己和弟弟成了一个年级的学生了！

“林肆，我再说最后一遍，”戚野又敲门了，“再不出来明天你也别去上学了。”

林肆将抱着的枕头丢在床边，两手握拳对着枕头猛捶了好几下才发泄完。

“看看你把自己混成什么样了！”

发泄完，林肆吸了吸鼻子，又拍了拍枕头，“算了，你大概也有苦衷。”

“等我找到原因了再原谅你！”

“林肆！”

戚野开始拍门了。

“来了来了！”林肆打开门，仰着脑袋看他，“催什么催！饭在那又不会跑！”

戚野转身就走，“但是会凉。”

“凉了热热不就好了，多大点事啊。”

林肆跑的比戚野还快，等戚野坐下的时候，她已经捧着碗开始吃了。

吃了一半，林肆的心情也缓过来了。

不就是晚上三年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现在银行卡里的钱很多，就算是回老家躺平一辈子也足够了。

想到这儿，林肆放下了碗，偷偷去看戚野。

“看什么？”戚野头都没抬，就能感受到林肆的目光。

很灼热，存在感很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我为什么会休学啊？”

戚野手上的动作一顿，摇头，“不知道。”

他自然不会关心这些细节，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林肆在他身边待着就好。

“不知道？”林肆本来以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结果这个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人竟然说他不知道。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啊？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林肆气得抬脚在餐桌下踹了戚野一脚，“废物。”

戚野长这么大，除了他爹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踹他，登时他就愣了一会儿。

林肆还不解气，又收着力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两下，“戚野大废物！”

戚野气笑了，两腿交叠将林肆的脚夹住，让她动弹不了，“好好吃饭，不许乱动。”

林肆被迫翘着一条腿吃完了晚饭。

等戚野松开她的时候，林肆的小腿都麻了。

“上去洗澡，洗完以后去书房找我。”戚野说。

林肆看了他一眼，皱了皱鼻子，“找你干嘛？”

还是洗完澡以后。

听起来就不是正经行为。

这老黄瓜该不会想跟她玩儿什么书房play吧！

“想什么呢？”

戚野觉得现在的林肆心思单纯得不得了，一眼就能看穿。

他故意藏着心思，说：“不照办你明天就自己去学校。”

果然是个有心机的老黄瓜，现在拿捏住她的命脉了！

林肆嘴唇弯起，鞠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躬，“明白了少爷！”


只是来过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林肆不太信，但又觉得戚野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最后需要教务处签字，林肆敲门进去后，主任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看见他们两人进来，热情地起身和戚野寒暄，林肆这个当事人倒是被冷落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戚野才将话题引到了林肆的身上，教务处主任立刻签了字。

“好了，这份文件就留在我这里，后续的事情我来做，不过还需要你在学生中心做一个线上申请，”教务处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林肆，“欢迎林同学重回校园，班级和宿舍的消息后续你的辅导员会联系你。”

林肆道了谢，和戚野一起离开，主任一路将两人送到了楼下。

教务处主任轻咳一声，“戚总，实验室那边……”

“下周项目经理会来对接。”

教务处主任欢天喜地地道了别，看林肆跟看福娃似的。

“一会儿去哪？”戚野问。

“你不回去上班吗？”林肆说。

“不去了，请了一天假，”戚野说，“正好放松一下。”

林肆站在树荫下，感觉空气中的热气和树上的蝉鸣都是在恭喜她重新入学。

“我要逛校园！”

林肆原地起跳，抓住了头顶树上的一片绿叶，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我早就想来啦。”

林肆当时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提前就来到了江州，找好了住的地方。

她一直忍着没有提前进入校园，想要等到入学的那一天再来迎接这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这个惊喜竟然等到自己三年后才看见。

虽然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出于什么原因要休学，但林肆看到当初的休学申请表上的截止时间正好是三年后。

太险了，要不是戚野提起这件事，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怕是要直接辍学了！

两人没有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偶尔会遇到几个留校考研的人匆匆走过。

“我要是没有休学，现在大概和他们一个年级了。”林肆说。

戚野闻言看她，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到林肆的脸上，映出细碎的光斑，“那现在呢？”

“现在——”林肆笑着说，“当然是好好学习啦，一想到我虽然二十一了但还有四年大学生活要过，就感觉又苦又幸运。”

“也不一定非要上满四年。”戚野说。

“什么意思？”

“只要把学分修满了，提前毕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戚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看到林肆疑问的眼神，他说：“我在国外就是这样的。”

林肆撇了撇嘴，戚野是什么人，自己怎么能和他比？

就连校领导在他面前都要弯腰陪笑。

自己这次复学手续能这么顺利的办完，戚野在里面怕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图书馆后面的一片湖里，林肆兴奋地指着湖边石头上刻着的红字。

“就是这里！映月湖！”

林肆小跑几步凑近湖边，指尖拂过石头上斑驳的朱漆刻痕，“我妈告诉我，我爸就是在这个地方跟她表白的。”

戚野站在她的身后，他还是第一次听林肆提起家里人。

“我妈以为我爸约她去图书馆学习是为了压她一头，她趴在书桌上学得头晕脑胀，我爸却在悄悄策划表白的事情。”

“晕晕乎乎从图书馆出来，刚走到湖边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就听见我爸的表白，吓得她以为我爸下一句就是求她在考试的时候高抬贵手让让他。”


林肆将长及腰间的头发轻轻挽起，用一根淡绿色的发带系住，又挑了同色系的衣服穿上，往试衣镜前一站，不张嘴的时候还真像那家庭富裕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她生怕自己起得晚了，大致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后就去敲戚野的门让他起床。

戚野开门的时候，看见站在那的林肆，有一瞬间的呆愣。

林肆挂起在镜子前练习好的笑容，轻声细语道：“野哥，该起床了，阿姨已经做好饭了。”

戚野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林肆脑袋往后一仰，躲过了拍过来的门板。

“大清早发什么脾气？”林肆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门板，“这称呼可是我从陆清砚那磨了好久才换到的消息。”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戚野才穿戴好出门，看都不看她就往楼下走。

林肆见了，赶紧跟上。

宋阿姨往餐桌上端菜的时候，看见林肆的装扮，也是愣了一下，又很快地收敛了神色。

有戚野在的时候冯阿姨是不怎么出现在他面前的，所以便一直在厨房里躲着，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了林肆的模样。

“林小姐今天看起来真文静啊，”冯阿姨小声地说，“漂漂亮亮的，小公主一样。”

宋阿姨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整个早饭期间，戚野一句话都没有说，林肆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具体应该说什么，就坐在戚野的对面小口小口的吃饭。

这都是从陆清砚那里得来的教材。

她也想过去翻找以前自己的照片去回想记忆，可是三年里除了她在卫生间发现的藏在角落里的照片，再也没有其他的影像留下了。

教材虽然有了，学生的资质却不好。

不然戚野怎么看见她以后就像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

她明明觉得自己今天好看死了。

戚野吃饭的速度很快，林肆看着自己盘子里还剩下一大半的吐司，心痛地直接放弃，提前帮戚野拿好了上班要带的东西，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

一连几天，林肆和戚野说的话都没有超过十句。

四四就四四：你这些教材有没有用啊到底，我感觉戚野现在看我的时候身上的怨气能养活十个邪剑仙了。

陆清砚是大学教授，收到林肆的消息时，正在给学生讲课。

“大家一起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五分钟后我找人回答。”

学生的哀嚎就在耳边，陆清砚充耳不闻，低头回复林肆的消息。

陆清砚：阿野性子一直这样冷淡，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怎么能把冷暴力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林肆有些不理解曾经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忍受这人三年啊。

明明也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做了。

“林肆，过来一下，有些事需要你做。”

内线电话响起的时候，林肆赶紧将手机放了下去，去找陈风。

在这里待了几天，她也知道了，这一层除了她，其他人根本不能算是助理，而是董事会秘书，和她这个干杂活的小虾米一点也不一样。

新项目紧急，陪戚野出差的事落在了她的身上，林肆着急忙慌的又给自己订票，周末去找温乐宜的打算也泡了汤。

到达阳市的时候，林肆便马不停蹄地安排一切，结果阳市正值旅游旺季，酒店都被订满了，林肆线上没订到自己的房间，本想着在线下的时候捡个漏，最后也被前台告知没有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