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渺然陈远然的其他类型小说《江岸村的龙凤胎全局》,由网络作家“我有嘉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渺然呆呆地坐在床上,任由眼泪随意滑落,她想不通,为何会有这种强词夺理的长辈?在没嫁进来之前,她对赵母像疯子一样扶持娘家的行为早有耳闻,比如每年自留地的瓜果成熟时,赵芸和赵迢不止要收自家的,还要走山路去收舅舅家的瓜果。那一段路悬崖峭壁,稍不注意,就会踩滑掉下去,粉身碎骨。她害怕赵迢回了部队,明年就是她被迫去蒋家做农活,她才十八岁,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被摔死。陈渺然的想法越来越极端,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赵母逼她把粮食背去蒋家,她背着两麻袋的苞谷和洋芋,背篼深深压弯了她的腰,一不小心踩滑,她落在了悬崖底部。但她运气好,没有立即被摔死,只是脖子被摔断了,五脏六腑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意,淤血也涌到她的喉咙,她发不出声音......差...
在没嫁进来之前,她对赵母像疯子一样扶持娘家的行为早有耳闻,比如每年自留地的瓜果成熟时,赵芸和赵迢不止要收自家的,还要走山路去收舅舅家的瓜果。
那一段路悬崖峭壁,稍不注意,就会踩滑掉下去,粉身碎骨。
她害怕赵迢回了部队,明年就是她被迫去蒋家做农活,她才十八岁,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被摔死。
陈渺然的想法越来越极端,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赵母逼她把粮食背去蒋家,她背着两麻袋的苞谷和洋芋,背篼深深压弯了她的腰,一不小心踩滑,她落在了悬崖底部。
但她运气好,没有立即被摔死,只是脖子被摔断了,五脏六腑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意,淤血也涌到她的喉咙,她发不出声音......差不多痛了一个晚上,竟然活活痛死了。
陈渺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害怕噩梦成真。
正在这时,屋里响起门锁打开的“咔哒”声,赵迢推门而入,他把饭菜放在矮凳上,这才挨着陈渺然坐下,安慰道:“小渺,对不起,又让你难过了。”
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和钱,放进陈渺然的手心里,陈渺然疑惑道:“这是什么?我看不清?”
屋里没有煤油灯照亮,但赵迢眼力好,在浓浓黑暗里看清了她脸上的悲伤,“欠条,欠你钱的欠条。”
“谁写的欠条?你娘写的?”
陈渺然越听越稀奇,心想赵迢真有本事,把他妈治得都写了欠条,这可真是百里一见的大孝子。
“不是,我写的欠条。”赵迢听着她哽咽的语气,解释道:“我娘送出去的橱柜,我原价赔给幺爷。”
“赔给幺爷,幺爷不会收钱的。”陈渺然心想,你倒不如直接赔给我,我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我只要钱。
赵迢见陈渺然不哭了,慢慢合拢她的手掌,让她攥紧欠条和钱,低声道:“我刚才给我娘说,我把身上除火车票以外的钱,全部拿出来赔给幺爷,但钱不够,什么时候我把钱还清了,我才继续给她寄钱。”
陈渺然震惊道:“难怪,我刚才听见你娘骂你不孝子,骂你是白眼狼。”
不过,她能理解赵迢写欠条还钱的做法,只有让婆婆切身体会到,她送出去的每一样东西,都花的是自个儿的钱,她才会歇了借花献佛的心思。
而且,赵迢把欠条正大光明地交给幺爷,再经过幺爷那张嘴到处说,外人也不会说她任何不是。最重要的是,幺爷会悄悄把钱转交给她,不知不觉的增加她的私房钱。
“我娘这人就那样,无论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悄悄摸摸往七舅家送,按照她这个想法和做法,家里日子肯定过不好。”
赵迢十分了解自己的母亲,他怕回部队后,母亲借机给陈渺然找罪受,商量道:“小渺,这两天挣工分时,你在田里装病晕倒,我带你去医院开方子,说你得了怪症,需要静养。”
“不得行,不得行。”
陈渺然一口回绝赵迢的提议,“我在家里躺着治病,婆婆在地里挥锄头干活,旁人看见了,肯定骂我是偷奸耍滑的地主小姐。”
“回你家去静养,别人只会夸奶奶和爸妈挂念嫁出去的孩子。”赵迢知她的顾虑,问道,“小渺,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回家和你结婚吗?”
“你不想我被别人拉去教育啊。”陈渺然理所应当道。
她和赵迢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由于两人娃娃亲的关系,她会把自己大多数的烦恼告诉他。
岂料,赵迢凑在她的耳边,悄悄道:“我前不久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但是你没有路费,整日愁眉苦脸的,我那时想,只要我和你领证结婚,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就能安心上大学了。”
陈渺然不太习惯他靠这么近,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肌肤上,让她的脸颊渐渐升温,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那这个梦里,我哥和芸姐考上了吗?如果我们三人同一年考上,你就要承担三个人的路费了。”
特殊时期,这个梦境如同天方夜谭,但两人都不去想考大学是否可行,反而真的憧憬考上的日子。
“你们三人同时考上了,我姐考得不太理想,你哥考得也没你好。”赵迢似乎也在回忆那个梦,可惜道:“但分别考上了哪所大学,部队起床铃响了,我没梦清。”
陈渺然心想,北京的大学都是好大学,担忧道:“在梦里,我没做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吧?”
虽然她相信自己的品行,但她更怕赵迢梦见她考上了大学,她不认这门娃娃亲,怎么说呢,有种莫名其妙被质疑道德水准的感觉。
赵迢仿佛被说中了什么,有点心虚:“这......你放心好了,你特意写信给我,让我在部队里打好结婚申请,回老家领证结婚。”
在那个梦里,赵迢清楚地记得他的自卑和挣扎,因为陈渺然有了光鲜的学历,结识了更多青年才俊,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甚至,他害怕她写来的书信,他害怕在信里看见娃娃亲不算数的话,他既为她取得的成绩自豪,也为自己耽搁她的前程而痛苦。
直到那一天,他上午刚接过军衔命令状,下午便接到陈渺然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她先是恭喜他成功晋衔,又直白问道:“赵迢同志,请问我们之间的亲事还算数吗?如果要是喜欢上了其他女士,也请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不会举报你的作风问题。你要是还认这份婚约,我等着你暑假回家领证。”
两人结婚后,他听陈渺然偶尔抱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和我结婚,当时在村里,每天都有人揪着我家的成分问题不放。”
赵迢做完这个梦,便以最快的速度写完结婚申请,得到部队批准后,带着工资和粮票回家结婚。
夫妻俩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在陈渺然吃饭时,赵迢借机给她讲了很多训练的糗事,把人逗得开怀大笑。
陈渺然和赵迢到达百货大楼时,各自的哥姐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大门口,一副等待很久的模样。
赵芸眉目染着喜意,道:“小渺,恭喜恭喜,从今以后,我们真成一家人了。”
“芸姐,你赶紧骂赵迢,刚才拍照时,他表情就像改卷子的数学老师,就像是我逼婚一样。”
陈渺然抓准机会,想让赵芸收拾赵迢一顿,为自己出出气。
赵芸向来惯着年纪小的陈渺然,但姐弟俩四年未见,她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赵迢趁机接过了姐姐手上的东西。
随后,几人坐上了回家的大巴,回到了熟悉的江岸村。
九月十五日,宜嫁娶,祭祀。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陈赵相对于“换亲”,两家在同一天举行婚礼,嫁娶送往的礼仪,就不是传统的“押礼”先生带着彩礼来迎亲,而是陈远然和赵迢先背着自家的新娘去了族里祠堂,顺利交换新娘子后,各回各家。
赵母本是眼泪汪汪的送着女儿送嫁,等自家儿子牵着儿媳妇回家后,立即破涕为欢,喜悦地坐在堂屋里,等着儿媳妇敬茶改口。
陈渺然穿着一身红衣服,黑发随意一挽,发髻旁边簪着赵迢特意从昆明买回来的红绢花,她本就长的好看,绢花衬得人更明艳动人。
赵迢郑重地拉着人进了赵家堂屋。
押礼先生在旁边唱词,“新妇进门来,上敬公婆,下尊丈夫,切莫犯了糊涂账,错把娘家当成宝。”
“亲戚持酒贺,年年吉祥岁岁乐,金子银子端上桌子,来年早生贵子。”
等嫁妆全部放好,押礼先生停止唱词,便让新媳妇改口喊妈,赵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道:“一家人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堂屋里的新礼刚结束,外面人嚷嚷着“开席了,开席了”。
川南地区的酒席讲究吃“九大碗”,菜品可能会因地域、习俗和个人喜好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江岸村的“九大碗”包括:软炸蒸肉、清蒸排骨、樱桃肉、蒸蛋卷、八宝饭、冬尖烧白、蒸肘子、夹沙肉、咸烧白九个菜品。
热气腾腾的饭菜刚一上桌,大家伙都敞开了肚皮吃,作为喜席主角的陈渺然,还要跟着赵迢一桌桌敬酒,感谢邻居们拿出锅碗瓢盆,扛着桌子凳子,熬夜在后厨做菜。
饭桌上,前几天针锋相对的城里文化人们,待赵迢敬酒时,七嘴八舌道:“赵二哥,从我来江岸村那一天,就在等你的婚席了。”
“赵二哥,你这人心性稳重,闷声干大事,你四年前悄悄摸摸的去当兵,今年又悄悄摸摸的回来结婚,家庭事业两不误,让我们发自内心的佩服。”
“陈渺然同志作为村花,要不是与你订下娃娃亲,别说我们外地人,怕是你们村里人都踏破门槛的提亲。”
赵迢望了一眼陈渺然,嘴角的笑意越发耀眼,“今天感谢各位捧场,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个尽兴。”
说完,他将酒杯里的苞谷酒一饮而尽,随手拿过陈渺然手里的酒,替她喝光了。
敬完两排酒席,场坝里的人渐渐稀少,负责炒菜和端菜的人重新上了三桌新菜,陈渺然和赵迢敬完最后三杯酒,终于落座吃饭。
赵迢喝了很多酒,但没有喝醉,“小渺,你最爱吃粉蒸肉了,多夹点。”
陈渺然一向讨厌酒味,刚才她敬酒的酒杯,十杯有七杯都倒的是苦丁茶,另外三杯苞谷酒,全是赵迢替她喝的。
她强忍着那股浓重的酒味,敷衍道:“在吃,我在吃,你也赶紧吃。”
赵迢故意凑过去,让那股酒气熏的更重,“小渺,我去给你盛饭?”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渺然把陶碗直接递过去,她早上在家只吃了几个汤圆,一直忙活到中午,早就饿得不行了。
赵母看赵迢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是铁骨铮铮的军人,竟然主动去给妻子盛饭,她紧皱着眉头,想用眼神制止儿子的动作。
“娘,你要添饭不?”
未等赵母回答,赵迢端起母亲的饭碗,感激道:“娘,今天姐姐出嫁,我也结婚,你辛苦了,小渺和我一起去给你盛碗饭。”
陈渺然放下筷子,很快站起身,从赵迢手里接过碗,脆生生道:“妈妈,我给你盛饭去。”
赵母听了这句话,脸色立马好起来。
木饭桶放在屋檐下,小夫妻手里各自拿着一个饭碗,齐身朝屋檐下走去,饭桶里一共四五个木勺,但陈渺然没弯腰,任由赵迢打饭。
她望着堂屋里的嫁妆,有木匠刚做的衣柜碗柜,新鲜的苹果香蕉,还有三四床整齐的新被子。
“小渺,这四年我不在村里,红白丧事吃饭时,都是谁给你打饭?”
自从在祠堂接过陈渺然后,赵迢再也不喊她的小名“水苗”,而是一口一声“小渺”,像是在特意提醒陈渺然,两人从幼时的发小玩伴,已经变成明媒正娶的新夫妻。
陈渺然理所应当道:“我哥打呀,偶尔他不和我坐一桌时,芸姐会顺手帮我。”
“再说了,我有手,你要是不想盛,我自己来。”
赵迢赶紧扔下木勺,急道:“你不是我老婆时,我都给你打饭,你今天成了我老婆,我给你打饭,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饭桌,陈渺然双手端着饭碗放在赵母面前:“妈妈,吃饭。”
“儿媳妇也赶紧吃,今天累坏了吧。”
赵母惦记着陈渺然带来的嫁妆,她弟弟家的碗橱坏了,等有了时间,她就给人送过去。
吃完酒席,各家把自家的碗筷整理出来,扛着桌子板凳回了家。
陈渺然系上围裙,开始帮忙做活。赵家是泥土坝子,在村里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中,洗碗水将场坝搅得泥泞不堪,把她新买的布鞋沾满了泥土。
赵迢也没闲着,帮着年迈的老人家抬桌子,老人家不好意思道:“迢娃儿,你今天新婚,都还要你帮忙抬桌子,二老爷祝你和小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下午时分,人群彻底散离,陈渺然将吃剩的骨头拿去喂狗,扫完地后,又给赵迢烧了一锅热水,等他回来清洗满身的酒味。
村里人仗义出手相助时,陈渺然跟要好的朋友打好招呼,便悄悄带着三姑出了食堂,走在回家的泥路上。
经过一处肃穆宽阔的青砖瓦院落时,陈渺然眼里满是羡慕和叹息。
那道高大的朱红正门,看起来十分气派和古老,特别是门口的两头石狮子,满是肃然的正气。石楣两边,雕刻着一副楷字对联:“读书乃底事,报国当首事。”
这所院子是陈家以前的祖宅,承载着陈渺然父亲、奶奶、太奶奶差不多六代人的记忆,以及陈家历代文臣名将的坟墓。
但土地改革后,陈渺然奶奶作为江岸村唯一的女地主,主动从祖宅里搬出来,还提议将祖宅的族学改为全村孩子的学校,为国育英才。
陈渺然将那副对联,在心底默念了七八遍。什么时候,她也能像两弹一星的爱国科学家们一样,为国铸器,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贡献。
差不多走了七八分钟,陈渺然在岔路口看到一道高大的少年身影,惊喜喊道:“哥哥,你今天下工比我早。”
“幺爷呢,怎么没见他,你们早上不是一起出门的吗?”
对面的身影,正是陈渺然的龙凤胎哥哥,陈远然。
江岸村人口众多,按照村民的分布范围和耕种面积,一共有三支生产队,村长把兄妹俩分在了不同的生产队。
陈渺然和三姑在二队,回家距离比较近。
而陈远然和幺爷所在的三队,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都需要三个多小时,以往都是陈渺然在路口等他。
待两人走上前来,陈远然先喊了一声“三姑”,再把陈渺然的背篓放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他感受着大南瓜沉甸甸的分量,夸道:“三姑,你今日又是第一名,真厉害。”
江岸村生产队特有的规矩,每天率先完成任务,超额完成工分的人,可以带一些地里的东西回家吃。
三姑不好意思的笑着,露出宽阔的笑容,“棒,石头和水苗也......棒!”
石头是陈远然的小名,水苗是陈渺然的小名,三姑说完这句话,便走在了最前面。
陈远然扛着妹妹的锄头,又替妹妹接过了一个竹篮,才回道:“幺爷摘完李子,说自己要回家喂牛,从食堂里打了两碗饭,背着半篓的李子就回家了。”
“幺爷,真是老当益壮。”
陈渺然笑着说出了这句话,她们陈家,除了幺爷和三姑,其他人干活都不太厉害。
不过,她想起食堂里的争吵,抱怨道:“哥,我真是受够了,那群知青天天在背后喊我地主小姐,今天还说三姑打的饭多。”
“三姑一个人,就挣了她和奶奶两个人的工分,既然工分都记上了,为啥子不能多打点饭?”
陈远然同样深受“地主少爷”这个称呼的困扰。
他所在的三队,城里知青比二队多了十二个人,特别是最近风气很严重,别人指桑骂槐时,他都闷声不说话,不想多惹麻烦。
直到今天,他忍无可忍,骂了一句:“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大家还不是一样?”
三队的知青大多是工厂干部的孩子,一伙人被戳中了痛处,哑口无言。
陈远然听出妹妹的火气,出招道:“妹妹,他们攻击你,你也说他们,谁也好不过谁。”
“好,我后天去试试。”
陈渺然欣然接受提议,并在脑海里思考后日要说的话,她一定要让那群知青晓得,哪怕是地主出身,她们同样对土地和粮食充满了敬意。
三人刚到家,三姑连门都没进,便去隔壁喂鸭子去了,兄妹俩先把米饭放在厨房里,跟父母问了好,把背篓、锄头放在柴房里,又从水井里提水,洗了一个舒服的冷水脸。
陈渺然故意溅水在哥哥身上,正被陈远然追着打,兄妹俩人在院子里追来追去,抬眼看见了一位和气的老妇人,两人瞬间歇了动静,乖乖地喊道:“奶奶,我们不闹了。”
老妇人笑容和蔼,眼里满是对孙辈的疼爱,“小远,小渺,你们干了一天的农活,别忘记了背书和做题,待会儿我要检查,谁的错题多,谁明天洗全家的衣服。”
兄妹俩异口同声:“啊?洗衣服!”
在家务琐事上,兄妹俩分秒必争,都想让对方去做。
两人提腿往堂屋里跑,从各自房里拿出书本,温书做题。
陈家的衣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家里一共七口人,奶奶陈娇珠、幺爷田闰土、陈正煌和胡茵夫妻两人,三姑陈正瑛,陈远然和陈渺然这对龙凤胎。
幺爷田闰土并不是亲爷爷,是当年陈家的长工,土地改革时,陈家遣散了很多长工和帮佣,但田闰土死活不走,喊道:“三小姐,我娘给老夫人种了一辈子的地,我又给你种了一辈子的地,其他地方的土地,我种不惯,而且我没土墙房子住,怕是要去土地娘娘庙里待着。”
尽管村长再三保证,会给他盖一间新房子,分陈家祖宅附近的土地,但田闰土又说:“我无妻无子,就算死在了茅草屋里,都没人帮忙端火盆。”
被迫无奈之下,陈娇珠让二儿子陈正煌认了田闰土做干爹,让他跟着陈家人一起生活。
而三姑陈正瑛,同样也不是陈家的亲生女儿,当年日寇发动淞沪会战,陈娇珠的丈夫远在武汉,她孤身带着两个儿子从上海逃到重庆时,在渡口捡到了一个五岁的女孩,由于脑袋受了重伤,小女孩除了只会追着陈娇珠喊“娘”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陈娇珠便把小女孩收为养女,改名陈正瑛,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陈正瑛长大成人后,村里开始登记结婚,但村长考虑到她脑袋不聪明,跟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特意给县里打了报告,没让她参加。
经年日久,养在陈娇珠名下的三妹,渐渐多出一个称呼,那就是专属于龙凤胎的“三姑”。
吃完晚饭,陈奶奶抽查了龙凤胎的功课,陈远然数学和物理做的好,但英语和语文实在是差。
陈渺然英语和作文写的特别好,但物理惨不忍睹,为了以示公平,陈奶奶让龙凤胎明早一起洗衣服。
结婚第三天,陈渺然和赵迢挣完工分,抽空回陈家吃了顿晚饭,当做回门饭。
陈远然和赵芸也回了一趟赵家。
赵母看见出嫁不久的闺女,眼泪汪汪的就开始告状,说她的命比黄连还苦,新进门的媳妇不孝顺婆母,刚结婚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拿了一个多余的橱柜送人,陈渺然就哭着闹着不吃饭,赵迢为了哄人开心,就再也不寄钱给她花。
赵芸被赵母的话搞得糊里糊涂,难言道:“娘,阿远上门吃饭,你别说了,行不行?”
“为什么不能说,我没站在村口大声说,已经算给陈家脸面了。”
赵母见女儿不想搭理她,眼泪流的哗哗的,“常言道嫁出去的闺女,就不能管娘家的是是非非,赵芸诶,你才嫁过去三天,就忘记你亲娘了嘛?”
赵芸耳根子软,她想起自己在陈家也不受待见,心中的委屈宣泄而出,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娘,我也很想你。”
陈远然在旁边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只好打圆场道:“娘,小渺要是犯了什么错,您告诉我,我待会儿就说她一顿。”
赵母听了这句话,如同拿到鸡毛令箭一般,她将橱柜争执一事全盘托出,还添油加醋的篡改了几句话。
说她出门送橱柜时,事先问过了儿媳妇的意见,但儿媳妇干完农活回来,不仅翻脸不认账,还骂她是贪便宜的老妖婆。
陈远然了解同胞妹妹的脾性,暗自下定决心,待会儿回家路上碰见妹妹,要和她好好聊聊,必须尊重长辈,不能对长辈恶语相向。
而在另一边,在陈家长辈热情款待下,陈渺然和赵迢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无论长辈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回答:“都挺好的,婆婆拿我当亲女儿看待。”
赵迢寻了一个机会,把陈父和幺爷喊出去聊天,他拿出欠条,歉意道:“爸,幺爷,我娘没经过小渺同意,就拿了一件嫁妆送给了我亲舅舅,百善孝为先,我娘拉扯我们姐弟俩长大不容易。“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我把橱柜按照市场价折算成六十块,这里是二十块,至于剩余的四十块,等我发了工资,我再寄给您们。”
此话一出,陈父和幺爷的反应各不相同。
陈父把欠条推回去,“小赵,左右都是一家人了,还分这点钱算什么?”
“拿回去,赶紧拿回去。”陈父继续推辞道:“等你回到部队,赵家只剩亲家母和小渺相依为伴,你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否则小渺要遭大罪了。”
幺爷心痛道:“我的乖孙女哦,她小时候不喜欢的拨浪鼓,宁愿放进灶房里一把火烧了,都不愿意送给她表姐。”
“小赵,不就一个小小的碗橱吗?我再做一个就行,没多大的事情。”
他拍了拍孙女婿的肩膀,又重新把欠条拿过来,“等你赔够了数,我再把碗橱送过去,记得提醒你娘,不要乱送东西出去,送给好人还有说头,要是送给蒋家人,确实太浪费了。”
赵迢见幺叔收下了欠条,继续提出自己的想法,“爸,我娘性子不好相处,等我离家归队了,要是家里方便的话,可以让小渺回来住吗?”
自从陈渺然出嫁后,他的傻三妹每晚都在闹,陈父如同看见了救星,应道:“方便,小渺的房间永远都在,你当女婿的都没意见,我们做父母的更是双手赞成。”
天色不早了,陈渺然和赵迢主动请辞,两人到祠堂门口时,刚好和各自的哥哥姐姐碰面。
陈渺然先喊了一声“芸姐”,这才对着陈远然喊了一声“哥哥”,陈远然就等着这一刻呢,他把陈渺然喊在一边,兄妹俩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走在回家路上,赵迢见陈渺然魂不守舍的,温和打听道:“怎么啦,和你哥哥拌嘴了?”
陈渺然冷冷道:“与你无关,你别瞎打听。”
赵迢不敢再追问,便继续说些搞笑的事情,想让她重新露出笑容,却做了一番无用之功。
赵迢归队的日子很快就到,陈渺然提前和生产队告了假,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起坐大巴来到县城。
陈渺然似是感受到了离别,“赵迢,你回去......注意安全,别以为我们领证结婚了,你就不用写信了。”
“姑奶奶诶,我哪怕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不给你写信啊。”赵迢把人慢慢拥在怀里,不舍道:“我听村长说,明年村里要安电话,等电话安上了,我给你写信,也给你打电话,你可别嫌弃我烦。”
陈渺然点点头,“行,我愿意跑那五里地。”
村长家在村口的土公路上,赵迢家在半山腰,隔着蜿蜒不绝的山路,接个电话,差不多要跑三四十分钟。
火车出发的呜鸣声响起,陈渺然目送赵迢上了绿皮火车,火车上人山人海,赵迢费力地挤到自己的座位,他从狭窄的窗口探出头来,大声道:“陈渺然,你听我说!”
陈渺然的视线渐渐模糊,“你说吧,我听着。”
许是秋日的离别瑟意,让赵迢心脏里波涛汹涌的爱意,仿佛就要破膛而出,他喊道:“你等我回家,我们进城过日子。”
火车车轮滚滚向前,带走了逐渐模糊的黑色俊俏脸孔,陈渺然只看清了他的帽檐,她奋力地挥着手,任由失落在心底蔓延。
送走了赵迢,陈渺然回村种地挣工分,在幺爷出手相助下,赵家堪堪过了保底工分线,不用交钱补工分,也能分粮食。
除夕夜时,借着丰收粮食的喜意,赵母和陈渺然难得放下隔阂,婆媳俩做了几个好菜,痛痛快快地吃了一场,从1976年来到1977年。
小寒料峭,一番春意换年芳。
在正月春雨中,江岸村迎来新一轮的二十四节气,历经春雨、夏风和秋收后,全国人民迎来重大好消息,政府宣布恢复高考。
1977年 10月 21日,《人民日报》刊发《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标志着高考制度正式恢复。
第二天一早,陈渺然还在睡觉时,房门“砰砰砰”做响,陈远然喊道:“妹妹,今天你领证,你别睡了。”
陈渺然昨晚睡不着觉,直到天快亮时,才堪堪入睡,她用力睁开双眼,换上生日时做的新衣服,慢慢走出了房门,诧异道:“哥哥,你今天起这么早?”
“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肯定要起早一些。”
陈远然今日穿了一件白衬衫,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虽然脸上是惯来内敛的神情,但明眼人看得出来,他平静的面孔下暗藏着几分喜悦。
“我去领个红本本,你比我还开心。”陈渺然说完这句话,便在院子里站着洗漱。
随即,她打算去厨房里拿几个番茄,走在路上垫肚子,但脚还没踏进厨房,就被陈远然出声阻止,“妹妹,赵哥是军人作息,芸姐也起的早,肯定在祠堂等着我们汇合。”
言外之意,你不要吃那几口番茄,耽搁领证的时间。
陈渺然无法,只好跟着哥哥出了门,她蹦跶到陈家祠堂时,赵芸和赵迢正站在石狮子面前等两人。
陈渺然有些不好意思迟到了,立马甩锅道:“芸姐,你赶紧骂我哥,他今天起得太迟了。”
赵芸笑了笑,“没多大事,是二弟和我起的太早了。”
说话间,陈渺然和赵迢悄悄对上了眼神,她那般直盯盯地望着他的眼睛,赵迢耳朵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陈渺然可惜道:“赵迢,你确实有点黑了。”
“我在云南普洱当兵,黑一点很正常。”
赵迢咧嘴一笑,并没觉得自己被冒犯。相反,由于未婚妻还记得他从前的模样,他脸上浮现兴奋的笑容。
结果,反把脸皮衬得黑红黑红,活像川剧里的三花脸画上了胭脂。
四人来到村口,先是坐着牛车来到镇上,又在车站买了大巴票,刚一上车,鸡屎味,皮革臭味等各种各样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渺然有些晕车,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枝,心情十分复杂,她今天去领结婚证,过几天就要办酒席,她竟然真的要嫁给赵迢了。
对于这个未婚夫,陈渺然心里没多大反感,拿最简单的事情来说,她小时候在村里疯玩,衣服裤子都沾满了泥块儿,怕被爸妈教训时,她就会说,是赵迢故意扔泥巴砸她。
这个借口用了三四年,赵迢被他妈揍了好几回,他硬是没辩解一句。
“水苗,来,吃点黄瓜。”
赵迢从怀里掏出一根黄瓜,掰成两截,把多的那截给陈渺然,自己吃黄瓜尾巴那部分。
“芸姐和我哥呢,让他们看着我俩吃,是不是太不厚道了?”陈渺然接过黄瓜,还没咬一口,便看见赵迢分别朝两人递了一根翠绿的黄瓜。
看着赵迢的动作,陈渺然很是无语,他怎么不多拿点黄瓜,分来分去,就他一个人吃得最少。
赵迢道:“今早出门急,在路边只找到三根黄瓜,等到县城了,我拿工资请你们吃牛肉面。”
大巴车晃晃悠悠两个小时,终于在县城里停下。
车刚停稳,陈渺然立即下了车,站在马路边,呼吸着没有鸡屎臭味的空气,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几人在车站附近吃了牛肉面,就开始分道扬镳,陈渺然和赵迢去民政局领证,陈远然和赵芸去百货大楼买喜糖。
到了民政局,赵迢把两人的结婚申请书,介绍信拿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是一位热心的中年大姐,看着肤色截然不同的新人,用方言打趣道:“哎呦,都说儿肖母,女肖爹,希望你们将来生一个儿子,要是生个女儿随了爸爸的黑皮肤,那是抹多少雪花膏都变不白。”
陈渺然闻言,不好意思的替赵迢辩解道:“他......他以前挺白的,是去了云南,才晒黑了。”
工作人员检查完证件,笑道:“他皮肤再白,也没得你这个女娃儿白。”
拍结婚证照片之前,工作人员按照惯例问话,她先把目光对准陈渺然,道:“请问女同志,你认识身边的男同志吗?”
“我们村里人,赵迢同志。”
工作人员得了回答,又对赵迢问道:“请问男同志,你认识身边的女同志吗?”
“我的未婚妻,陈渺然同志。”
工作人员得了回复,便给两人拍照片,指挥道:“女同志,这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仇人,稍微靠近点。”
陈渺然只好离赵迢更近些,目光望着民政局工作人员,嘴边扬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两个酒窝
拍完照片,又盖了红章,工作人员把结婚证件递给两人,陈渺然打量着照片,青年一身军装,目光炯炯,道貌凛然。
她抬手朝身边青年打去,轻骂道:“赵迢,你表情那么严肃,是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水苗,你冤枉我了,我只是按照村长的建议行事。”
从陈家出来后,村长悄悄找了赵迢,告诫道:“小迢,你是军人,明天领证时,要拿出我们军人的精神面貌。”
赵迢一直牢记村长的话,便将表情摆得端庄严肃,正气禀然。
陈渺然看完结婚证,随手递给赵迢,“放好点,要是搞丢了,你就麻烦了。”
赵迢把结婚证拢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军用挎包里,开玩笑道:“水苗,证件到手了,你不能逃婚了。”
“逃鬼啊,我要是逃了,我家就麻烦了。”陈渺然叹了一口气,她要是不和赵迢结婚,她就倒霉了。
与其嫁给其他赤农家庭,还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赵迢,按照老辈子的话说,她和赵迢是青梅竹马,缘分深厚。
两人领证耽搁了不少时间,加快步伐朝百货大楼走去,赵迢看妻子走那么快,激动的叫了她的大名,“陈渺然,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等等我。”
“百货大楼新进了一批牛奶糖,听说是来自内蒙古的,你走快些,不然就被别人买完了。”
赵迢轻轻“哦”了一声,步伐不但没加快,反而走得更慢了。
陈渺然等着赵迢出糖票,看他脚步慢的跟乌龟一样,她无奈转身,双手拉起赵迢的大手掌,扯着他往前走,在她没注意的地方,赵迢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