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2340年10月30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人造太阳照常高高悬挂在天上，看着炽热，温度却没有一点变化。

“过去三十年，人类文明几乎在一夜之间崩溃。那天晚上，天空被血红的月亮笼罩，所有的城市都在哭喊、尖叫中沦陷......”

联邦政府D30安全区，高中讲台上，历史老师正讲解着灾后历史。

前排有学生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那时，我们称之为神明的存在......那些怪物，降临了。”

“它们拥有恐怖的力量和不可思议的智慧，能捕食人类，有的甚至能模仿我们、隐藏在我们之中，像是我们身边的某个同学，某位邻居......”

“人类几乎走到了灭绝的边缘。”

“在这时，序列能力者出现了。他们是唯一能够对抗神明的存在，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甚至能猎杀那些神明......不过。”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冷嘲，“这只是极少数人的幸运而已。”

靠窗而坐的男生忽然轻轻哼了一声，表情玩味，眼底带着一丝嘲弄。

这一声“哼”并不响亮，却足够刺耳，像是一颗针扎进了教室里那死气沉沉的空气中。

老师的视线立刻转了过来，微微眯起了眼睛：“林妄，有什么问题吗？”

被点到名字的林妄懒洋洋地抬起头，随意地耸了耸肩，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没有问题，老师。只是觉得......序列能力者如此重要，可为什么学校从来不和我们将觉醒序列的事情？”

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部分同学都小心翼翼地盯着林妄，仿佛他的这句话会带来什么灾祸。

老师的脸色微微一沉，眸中似有怒火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冷冷地看着林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满：“你以为序列能力者是什么？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猫吗？”

林妄无所谓地笑笑，脸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不嘛，只是觉得，您刚才说的那么厉害......要是我们班真能有人觉醒，那倒是咱们学校的大福气。”

“觉醒？你是觉得自己能成为觉醒者？”

老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嘲弄，“还是你在奚落别人？”

林妄并未正面回应，只是将目光转向窗外，透过窗户看向晴朗的天空，眼神中透着一丝说不清的冷漠，像是对这个所谓的觉醒毫不在意，甚至不屑一顾。

学历史，救不了人类。

成为序列能力者，也救不了人类。

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老师的长篇大论感到厌倦。

“我只是觉得，凭什么要我们去奢望这些？神明、觉醒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能改变什么吗？”

教室里，林妄的低语宛如一根针，刺穿了沉闷的空气。

老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头紧蹙，目光犹如锋利的刀刃掠过林妄的脸庞。

似乎想从他漫不经心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忏悔或畏惧。

然而，林妄只是冷淡地与老师对视，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

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愈发凝滞。

终于，老师开口，声音冷冷的：“既然你对人类的未来如此不屑，那今天的课，就不用再听了。去门口站着，等到放学再回来。”

林妄耸耸肩，没有辩解，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姿态依旧散漫得像一只猫，懒散中带着些许桀骜。

他走出教室，靠着走廊的墙壁，余光透过门缝扫了一眼教室里同学们的表情——

带着惧意、好奇、甚至几分钦佩，或许还有某种渴望。

他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觉醒？不过是一场荒谬的骗局而已。

......

等到放学，林妄独自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仿佛习惯了融入周围的阴影中。

他并不急着回家，反而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市残破的街道上，仰望那依旧悬挂在天上的人造太阳。

这太阳自从三十年前被安装在天空中，就再没有熄灭过。

它冷冷地投下白光，却毫无温度，像一盏巨大的墓碑灯。

这种阴冷的白光让人心生寒意，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人类——世界已不再属于他们。

林妄最终还是回到联邦政府提供的廉租房。

他的家位于一片破败的公寓楼中，墙壁斑驳，走廊的灯时明时灭，像是濒死的萤火虫。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房间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妄妄，回来啦？快去洗手，饭已经做好了。”

林妄愣了一下，抬头望去，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位中年妇女，穿着朴素的围裙，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仿佛她每天都在这里等他回家一样。

“妈......”他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没有一丝疑问，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走进家门，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菜肴摆在桌上，热气腾腾，像是某种温馨的幻觉。

母亲的笑容那么柔和，眼神带着深深的关切，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林妄慢慢走向卫生间，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他站在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任冰冷的水流滑过指尖。

这种触感，真实而冰冷，将他从一种温馨的错觉中拉了回来。

他忽然怔住了——

他的母亲......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

穿越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他目睹了原主双亲成为序列能力者，也目睹了他们的战死。

作为人类的救世主，联邦政府却以父母去世，恶意将偷盗序列魔药的罪名贴在他们的身上。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

一阵寒意迅速从脊背攀上他的头皮，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水流声仿佛成了一种诡异的背景音。

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冲刷着他脑海中的理智。

“那她是谁......？”

林妄低声自语，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不敢回头，不敢走出卫生间，心跳剧烈地敲击着胸腔，像是一场无声的战鼓。

然而，母亲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轻轻的，带着无尽的慈爱和温柔，像是催促着一个贪玩的孩子。

“妄妄，快出来吃饭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的温柔。

最终，他慢慢地走出卫生间。

客厅的灯光显得异常明亮，但却只让气氛更显诡异。

桌上的菜肴依旧热气腾腾，饭香浓郁。

母亲坐在桌边，冲他微笑，眼神中满是慈爱：“妄妄，怎么了？看着发什么呆啊？快坐下吃饭。”

林妄坐在桌边，双眼不自觉地盯着桌上的饭菜。

肉的纹理、颜色......似乎有些怪异。

他定睛仔细一看，眼前的菜肴猛地变了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

桌上的美味佳肴不知何时变成了血淋淋的残肢碎肉。

隐隐还能辨认出被撕裂的人类五官和四肢，血水缓缓渗出，在白色的盘子里蜿蜒成一道诡异的红色河流。

他缓缓放下筷子，指尖微微颤抖，但面容依旧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

他转头看向母亲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情感波动，只有一种机械般的冷静。

“原来看出来了呀，”母亲的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失望。

那声音，熟悉到让林妄有些窒息，仿佛是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

他的心脏猛然一沉，记忆像被撕开了口子，破碎的影像蜂拥而至。

少年的眼中，清晰的看到母亲表皮下的东西，血色的狐狸眼睛贪婪的盯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这就是神明啊。

真是......太肮脏了。

“妈妈。”

那两个字就像一根针，刺进了空气的肌理。

林妄心中一阵翻涌，突然间，他知道这一切都将终结。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毫不犹豫地从手腕上拔出那根已经隐匿在袖中的金属手环。

“嘭！”

几根锋利如针的尖刺瞬间射出，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母亲的身体。

那血淋淋的触感瞬间将她的身体钉在了原地。

母亲的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惊愕。

她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发出一声低沉的咳嗽，随即倒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人类…怎么杀的死神明的？！

“呵。”

林妄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空气中回响，带着冷静的嘲弄。

轻轻地收回手中的手环，目光定定地望着已经倒下的母亲。

他穿越当日便觉醒了序列能力，这个能力只有他父母和自己知道。

他们知道后，留下的唯一的话便是让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序列能力。

其实，最开始，他是想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将这一切维持下去。

毕竟，五年了，五年没有见到过母亲。

他还想再多些时间，哪怕是虚假的时间，哪怕她再一次温柔地唤他一声“妄妄”，也好。

“你不识相。”林妄低声道，眼中却有一丝遗憾。“本来，我还想让你装一会的。”

他不再看向她的尸体，转身走向了桌子。

那一盘盘已经腐化的残肢碎肉并没有令他厌恶，他的动作平静、镇定。

“父亲临终前，给我留下来的这个生日礼物，真是让我每次都能从虎口逃生。”

林妄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冷地看着母亲的尸体。

父亲生前是D区最顶级的武器制造师，经过他手的武器最低都是蓝色品级的。

而留给他的这个是父亲生前费时了一年时间做的，品级不详，但里面的每根尖刺，都带了神明的血肉精华。

看见神明的血肉凝结成了一团血肉精华。

他缓缓蹲下身，用手环上的微型尖刺轻轻挑起母亲身体中一块最鲜红的血肉。

那块肉在灯光下渗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散发着一股微弱的神秘气息。

“真是麻烦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低到几乎融入空气中，但眼神却锋利如刀。

他并没有急于处理尸体，而是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血肉托在掌心仔细端详。

这是神明的血肉。

它跳动着，像一颗还未停止搏动的心脏，充满了邪异的活力。

血肉表面隐隐透着微弱的荧光，那是被称为神蚀能量的物质，人类无法靠近。

他将手环中的“尖刺”插进血肉，轻轻一转，那块血肉瞬间被身体吸收。

伴随着一股细微的热流涌入身体，他的意识猛地一震，熟悉的系统提示浮现在脑海中。

序列——斩神者

当前序列等级：2级，神蚀吞噬。

技能：破幻之眼，能够看破所有伪装人类的神明

技能：神蚀吞噬，能够吞噬神明的力量，通过吸收神明的残余力量不断强化自己。

升级了？

看来这次的神明，等级不算低啊。

“人类......杀不了神明？”

林妄轻声笑了，那笑容带着嘲讽，甚至有几分悲凉。

他抬起脚，用力将“母亲”的脸踩碎，低语道，“你们这些伪神，也不过是些寄生虫而已。”

尸体化为一堆黏稠的肉块，逐渐失去了人类的外形，露出了深红色的血肉与扭曲的骨骼。

地上散落着大片黑色的黏液，那是神明死亡后溢出的神蚀残留物。

林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杀死神明只是第一步，更棘手的问题是如何掩盖它的存在——

如果被发现家中有神明死亡的痕迹，他将立即被联邦政府判定为“污染者”。

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无辜，只有一个结局：被立即处决。

“还真是不能让人省心......”林妄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没有一丝慌乱。

他动作迅速而小心，先是找来几个大号的塑料袋，将地上的神明碎块一块一块地装进去。

那些血肉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似乎在死后仍有活性。

林妄的手指接触到血肉时，能感觉到它微弱的跳动，但他的表情依然冷淡，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妄妄，为什么不吃饭......”

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温柔的声音，但林妄的手却没有一丝停顿，动作冷静得像个执行任务的机器。

将所有血肉清理干净后，他环顾四周，确认地上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

神蚀残留液已经被他用化学溶剂彻底清除，空气中再无血腥气味。

林妄将装满血肉的袋子拎在手中，袋子表面因为重量而下沉，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压迫感。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被冷静掩盖。

“搞定了。”

他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打开房门，警惕地向外张望。

破败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时明时灭的灯光在地面上投下闪烁的阴影。

林妄将袋子拎在手中，动作轻巧地走向楼梯口。

走到安全出口处时，他低头扫了一眼脚下的金属回收站。

那个不起眼的设施被设计成普通的垃圾投放口，但只有知道秘密的人才明白，那是专门用来回收神明尸体碎块的装置。

所有序列能力者都会将杀死的神明碎块送到这里，由联邦政府集中销毁。

林妄的手指紧了紧袋口，接着缓缓将那袋沉重的血肉丢进了回收站。

他脸上恢复了平静，眼神冷漠得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同学？”




林妄的背脊一僵。

温柔清冷的声音带着冬日冷霜般的触感，让他从脚底到头皮涌上一阵寒意。

他缓缓转过头，面容依旧平静，像一张戴久了的面具，熟练而自然。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女孩穿着校服外套，整齐的领结和微卷的黑发在光影下显得柔和而安静。

她的眼神温和而淡然，像一汪平静的湖水，但透过镜片的视线，却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探寻。

“林同学，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声音很轻，语调温柔，却像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敲击着林妄的神经。

是徐晚。

他和徐晚都是联邦政府资助的那一批人，自然也是有过几面之缘。

和他不一样的是，徐晚成绩优异，性格温婉，几乎不与人发生冲突。

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本该是无害的，但此刻，在这条空荡荡的走廊里，在他刚刚处理掉神明残骸的瞬间，这份温柔却显得异常刺眼，甚至诡异。

林妄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探向手环的位置。

他的目光迅速掠过徐晚纤细的身影，似乎在评估她的威胁程度，甚至是在思考——

是否需要将她也处理掉。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如果她只是偶然路过，那最好；但如果她察觉到了什么......必须杀掉她吗？

不。杀掉她会留下太多痕迹。

她漂亮、温柔，学习好，在哪都是万众瞩目，失踪会引来大范围调查。

但如果放她走，又怎么能确保她不会将事情捅出去？

“林同学？”徐晚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似乎有些疑惑为何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林妄压下所有躁动的情绪，将一切杀意都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他嘴角一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学姐？”他故作轻松地开口，语气随意，“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晚了，不怕有神明在附近徘徊吗？”

徐晚并未因为他刻意的调侃而流露出任何不适，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笑意。

“我今天留下来整理社团资料，顺便巡视一下校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林妄手边的金属回收站，“不过......你呢？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林妄依旧保持着那副懒洋洋的表情，但心底却冷得像冰。

他能感受到，徐晚的话语虽然看似温柔随意，却暗藏几分好奇心。

她的目光落在回收站的瞬间，像是在试探他是否会露出破绽。

“我啊......”林妄低低笑了一声，眼中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对她的问题毫不在意，“有点失眠，出来透透气。走到这里发现这个东西，挺好奇的——就顺便看了看。”

徐晚的目光依然柔和，但她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眸光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光。

“是吗？失眠啊......”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拖得很长，仿佛在咀嚼他的话语。

“是啊。”林妄耸了耸肩，神情懒散，“学姐怎么，觉得我在做什么坏事吗？”

“怎么会呢？”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林同学，你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人，我怎么会觉得你在做坏事呢？”

林妄扬起的嘴角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他注视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想从她温柔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

“学姐真会开玩笑。”林妄不轻不重地说道，语气像是在调侃，但内心却并未完全放松。

“太晚了，一个人走夜路总归不太安全。”徐晚不急不缓地说道，目光从回收站上移开，落回林妄的脸上。“正好，咱们顺路，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

林妄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

他本能地排斥这个提议，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异样，但他的思绪已经迅速运转起来。

可他不能拒绝。拒绝得太突然，反而会让人怀疑。

“好吧，既然学姐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好意了。”

“嗯。”徐晚点了点头，语气轻快，“那我们走吧。”

林妄拎着双肩包，徐晚则背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文件袋。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通往楼梯的路。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可能熄灭，投下的影子被拉得狭长而诡异。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显得尤为清晰。

“说起来，林同学，你对序列能力者怎么看？”走到楼梯间时，徐晚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好奇。

林妄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的目光从楼梯扶手上掠过，没有转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戏谑，“难道学姐也想成为序列能力者？”

徐晚的目光透过镜片注视着他，唇边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应该没有人不想当英雄吧？”

她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却笃定，“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代，成为序列能力者，不仅仅意味着力量和地位，更意味着......拯救这个世界的可能性。”

“英雄啊......”林妄低低重复了一遍，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点笑意，又像是某种若有若无的嘲讽。

徐晚微微侧过头，目光静静地看着他。“林同学，你觉得呢？你不想成为英雄吗？”

林妄听到徐晚的提问时，脸上的笑意略微加深了一些，但那笑容像罩着一层薄雾，透着隐隐的疏离感。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这两个字了。

犹如再说，为了整个人类，你去死一死吧。

见青年没有回应，徐晚微微侧头，镜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片模糊的光晕，将她眼底的情绪遮掩得滴水不漏。

气氛沉默了半响。

直到走到徐晚家的门口，沉默才被她轻柔的声音打破。

“好了，到家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进门的瞬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无害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笑着开口。

“林同学，我看到了哦。”




闻言，林妄瞳孔微缩，手指无声地探向腕间的手环，体内的力量已经开始悄然涌动。

徐晚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转身掏出钥匙开门。

杀了她。

这个念头在林妄脑海中疯狂滋长。如果她真的看到了什么，那就不能让她活着走进这扇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巡查组！

林妄瞬间绷紧了全身。这个时间点的巡查，往往都是针对性的行动，而不是例行公事。

“进来吧。”徐晚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站在门边，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柔的笑意道：“别被发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砰！”

仓促间，林妄几乎是被徐晚拉进了门内。关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林妄能感觉到徐晚就站在自己身边，近到能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妄表情平静，但内心紧绷。如果情况不对，他不介意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解决掉，以免暴露自己。

“同学，是巡查组，请开门。”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林妄认得这个声音，是巡查组的马队长。

这个人在学校里臭名昭著，经常借着职务之便骚扰女学生。

徐晚对林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光线涌入，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

徐晚的声音温和，疑惑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马队长打量着徐晚，随即开口道：“例行检查。刚才听到动静，所以来看看。同学一个人在家吗？”

徐晚点了点头，道：“是的，就我一个人，我刚才在整理东西，可能弄出了一些声响，打扰到巡查工作了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马队长一只手扒住门，朝着屋内走去，开口道：“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我进来陪陪你？”

徐晚的表情似乎有些慌乱，但眼神依然平静得出奇。

她后退半步，声音微微发颤：“队、队长，这不太好吧？如果被人知道了......”

马队长轻笑一声，“怕什么？今晚有大行动，附近出现了新的神明残骸，所有巡查组都调去那边了。这一片连监控都没有，你说，谁会知道呢？”

他嘿嘿笑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难不成是里面藏着什么人？”

徐晚突然笑了。

“队长说得对，我确实有点太紧张了。”

徐晚的声音依然温和，但多了一分奇特的韵律感，“不过我刚才确实在收拾东西，屋里有点乱......”

马队长的目光开始变得恍惚，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保持清醒。

徐晚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认同她的话。

“要不这样，我把灯打开，队长看看就知道了。”

随着话音落下，徐晚轻轻按下了墙边的开关。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林妄躲在玄关的死角，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整个房间确实乱得不成样子，书籍散落一地，衣物胡乱堆在床上，抽屉半开着，里面的物品几乎要溢出来。

“看到了吗？我正准备收拾到一半。”

徐晚的语气里带着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让队长看到这么乱的样子。”

马队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越发迷茫。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困惑，仿佛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确实...确实有点乱。”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的轻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那个...你继续收拾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徐晚礼貌地点点头：“谢谢队长体谅。对了，刚才说的神明残骸，具体是在哪个位置发现的？我平时要去学校，想着避开那些地方......”

这个问题让马队长的神情更加恍惚了。

他机械地回答道：“在...在北区。所以今晚大家都去那边了。这边很安全，不用担心。”

“这样啊，那就好。队长工作辛苦了，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马队长木讷地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有些僵硬，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在经过林妄藏身的角落时，甚至连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

“砰——”

房门被轻轻关上。

徐晚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脚步声远去。直到确定马队长已经离开，她才转头看向林妄藏身的位置。

“可以出来了。”

她眨了眨眼，道：“林同学，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秘密了呢。”

林妄看着眼前这一幕，对面前的学姐又多了一重认知。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徐晚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学生。

她的温柔，她的平静，都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现在，他也被这张网缠住了。

徐晚收起匕首，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询问道：“要不要来杯茶？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共犯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林妄轻笑道：“你觉得，这样我就会轻易相信你？”

徐晚眨了眨眼，轻轻摘下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她开口道：“当然不会，但这并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我们确实需要合作。”

随后目光落在林妄的手环上，道：“你应该很清楚，处理神明残骸是件麻烦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徐晚对这些还真是熟悉，林妄觉得她以前恐怕也做过同样的事。

林妄想了下，道：“行，那就聊聊吧。”

“请吧。”

徐晚微微一笑，示意林妄坐下。

端起茶杯，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听说过毒沼秘境吗？”

林妄眯起眼睛。

“D区西边那个？”他谨慎地回应，“听说那里连低级神明都不敢轻易靠近。”

徐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周后，联邦要开放那里了。”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他们会派一批志愿者进去探路。”

说到志愿者三个字时，她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你想让我混进去？”

徐晚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我和你一起。”

林妄冷笑一声，“所以你今天拦下我，就为了让我和你一起去死？”




徐晚面对对方的嘲弄，脸上的笑意竟然分毫未变，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死不死另说。”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还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至少结合你的能力和我的技巧，我们还能多争取点活下去的时间。”

“斗争法则，你不也是这么相信的吗？”徐晚似乎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他眯了眯眼，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窗外的月光中。

“以后再说吧。”林妄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似是对这场对话失去了兴趣。

............

几日后，路过教室窗边，林妄倚靠在栏杆边缘。

他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徐晚正低头整理资料，仿佛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专注。

这些日子来，林妄毫不避讳地观察着她。

课间的时候，徐晚总是静静地呆在教室一角。

她会帮同学解题、帮同桌整理资料，偶尔还会在晚饭时帮忙带一两份餐点，看起来乖顺得像极了一位毫不起眼的普通学生。

可正因为太普通了，林妄越发觉得诡异。

她是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仿佛那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相较之下，林妄自己反倒藏不住心里的事情，手环的力量在接触到神明残骸的信息后一直隐隐躁动，仿佛在提醒他不要轻易放松警惕。

随着徐晚并未表现出更多异样，林妄逐渐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目标。

他这些天尽量避免和她过多接触，而是花更多时间翻阅关于D区的资料。

D区，这片被视为废土的禁区，虽然已经被神明风暴改造得面目全非，可无数冒险者前赴后继地闯入，为的就是那些未知的可能性。

尤其是其中的D-30号，那是距离校区最近、传闻中最不稳定的区域之一。

翻阅资料的过程让林妄越发肯定，D-30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区域。

那里曾是神明残骸多次出现的中心，更是整个城市曾经进行过某项实验的核心位置。

大部分记载都被删减过，可越是看不见的内容，越让林妄确定——那地方，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他就像一台不断运转的机器，不愿遗漏一丝关联信息。

期间，他避开了一次次来自巡查组的询问，仅仅依靠自己的判断去拼凑真相。

而就在D区逐渐开放的消息公布后，林妄选择了主动出击。

一周后的晚上，在学校附近的小道上，徐晚看着等在前方的林妄，稍稍挑眉，眼中透着几分意外。

“找我？”她语气随意又带着几分打趣，“没想到你还真的主动联系了。”

“别废话。”林妄双手抱臂，冷冷说道，“我同意和你合作了。”

徐晚的笑容如水般扩散，仿佛早已经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是吗？那我们就真是共犯了呢。”

徐晚的笑容像涟漪般淡淡扩散，眼中始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笃定，仿佛林妄从头到尾都逃不过她的棋盘。

“既然你答应合作，那我也不废话了，咱们直接谈正事。”

林妄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灯光照不完全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看到他嘴角的冷意。

他并未靠近，也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徐晚见状，轻笑了一声，这点小防备在她眼中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林妄面前。

“这是联邦志愿者的行动计划概要。”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声音透出几分笃定的优越感，“我托了点关系，弄到了两个志愿者的名额——你和我。”

林妄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徐晚整了整手中的纸张，继续说道：“根据计划，志愿者会和联邦的一队专业人员进入D区。白天的时候，我们两人只需要当好背景板，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尽量保持低调；联邦的人只会把我们当成无关紧要的小透明。”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颇有深意地看向林妄：“但到了晚上，就该我们行动了。”

“当然了，”徐晚将手中的纸随意地折了一下，插回口袋里，“这次行动不可能只靠我，你总得带些诚意出来才行。”

“诚意？”林妄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玩味。“你恐怕早就想好了吧？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徐晚闻言，似是十分满意他的反应，语气多了几分轻松：“很简单。在深入D区后，我需要你帮我取回一样东西，就藏在D-30区域内的某处。位置我到时会告诉你。”

“东西？什么东西？”林妄眼神暗了几分，声音微凉。

“一个......你可以称之为遗物的东西吧。”徐晚故作随意地回答，语气中却隐藏着无法忽视的重点，“重要的是，它跟污染者有关。”

她加重了“污染者”三个字，语速放得缓慢，像是在有意测试林妄的反应。

林妄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冷笑了一声：“污染者？有什么特别的？”

徐晚的眸光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对这种存在不陌生。毕竟，你手上的手环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对吧？”

语气虽轻，但话里的暗示却极为刺耳。

林妄攥紧了腕间的手环，原本放松的姿态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他的眼神冰冷了几分，但语气依旧清淡：“你喜欢听传闻？那我还听说有人会伪装得太像，反而更让人信不过。”

徐晚并没有生气，反倒饶有兴趣地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他的手环：“你还挺警惕嘛，但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污染者可是个危险的存在，你懂的。”

徐晚话里的试探太过明显，林妄几乎能感知到她在话语背后警惕且隐晦的观察。

他的目光扫过徐晚平静的脸，心里迅速判断着她的意图，却没找到任何破绽。

“哼。”林妄忽然轻笑了一声，摆摆手打断了话头，“这些废话就留着跟联邦那帮人说吧。我只想知道，你要我帮的事，有没有实际的回报？”

徐晚的神情没变，但语气带上了笑意：“当然有。我会给你需要的情报，关于D区，还有它背后的秘密。”

林妄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这代表他已经默认。

“那就到时候见吧。”徐晚退开半步，嘴角依旧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别让我后悔。”林妄低声撂下这么一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几天后，联邦正式开始招募志愿者。

林妄和徐晚一同前往招募点，她们的名额显然早已安排好，审核过程轻而易举地通过。哪怕林妄刻意低调了自己的资料背景，却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拿到志愿者徽章的那一刻，他还顺便领到了一笔小额的补偿金。林妄随手将钞票揣进兜里，目光微微扫向徐晚，后者正低头检查手中的招募文件，脸上透着一片波澜不惊。

“还挺会安排。”林妄轻声自语。

徐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但很快便低下头，掩去了似是而非的神情。

“毕竟可是联邦政府呢。”她的语气轻快，带着一丝调侃。

林妄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两人并肩而行，望向落日余晖下逐渐暗淡的天空，一时间无话。

片刻后，徐晚停下了脚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是一块款式普通的机械表，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略显朴素的光泽。

“联邦说了，志愿者有半天的时间准备。”徐晚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贯的淡然，“我们差不多该去准备些装备，毕竟这种时候，没有万全准备可不行。”

“装备？”林妄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觉得，对付神明和污染者，这世上真有什么能称得上万全的东西？”

徐晚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但有些东西，至少能让我们多活几分钟，不是吗？”

她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平静。

林妄盯着她看了两秒，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转头朝城镇商区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清楚，徐晚说得没错。他们要去的地方不仅仅是危险重重那么简单，那是连联邦都未必能完全掌控的区域。

“走吧。”他低声说了一句。

徐晚微微扬眉，嘴角露出一点浅笑，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直到两人回到集合点。

联邦的集合点设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露天营地中，四周用高能量屏障围绕着，屏障上偶尔闪过微弱的蓝光，像是在警告入内者不要轻举妄动。

集合区正中央，有一座简易的高台，昏暗的灯光投射在台面上，将一位正襟危坐的工作人员影子拉得格外狭长。

林妄站在一旁的阴影中，目光扫过已经到场的志愿者人群。

他随手提了提肩上的装备袋，意外地发现，这次招募的数量比想象中多了不少。

“三十人左右吧，比原本的标准志愿团队，多了一倍还多。”他低声分析，语调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越来越肯烧人命了。”

徐晚站在他右侧，目光没有掩饰地从人群上掠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大多是成年男人，身体素质显然过关。嗯，还有几个女性，估计不是医护就是擅长特殊领域。”

林妄没有答话，只是顺着她的指引扫了一圈。

的确，这三十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高壮的成年男子，以体能为主的雇佣兵似的存在，而为数不多的女性则显得格外特殊——

其中某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站在外围低头整理东西，看似温和文弱，但腰间的工具包暗示着她至少是个技术人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那种味道黏腻，像腐烂的草木夹杂着化学物质的酸味。

林妄微皱眉头，下意识地拉了拉风衣领口，尽管知道很快会变得无济于事。

“抬头。”徐晚快步追了上来，轻轻提醒道。

林妄抬眸，便看到空中漂浮着一些淡淡的乳白色雾气，那雾气并不稠密，但分布得极不规则，有的贴地蔓延，有的却高悬空中，仿佛在跟随无形的气流不断腾挪。

徐晚语气平淡，但话语中的力度仍让人感到危险的真实，“那些东西，沾上人体也许不会立刻致命，但绝对会令人求生不得。尽量别直接接触。”

说完，她顺势把面具戴好，声音透过过滤器微微失真。

空气中厚重的腥甜气味正在渗透每一股呼吸，即便戴上防毒面具，这种介于腐烂与化学刺痛感之间的异味依然清晰可辨。

被称作“毒沼秘境”的D区，毫无意外地名副其实。

联邦带队的组织者站在队伍前方，他身后的几位助理早已各就各位，一手拿大型行军图板，一手指挥着一组组的志愿者运送装备。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在空气里回荡，无形中压下了几分人们心中的不安。

“这里将是你们的第一站，”他指了指前方一处相对平坦的地形，那里被一圈尚未完全搭起的高能屏障标记着，“接下来的48小时，这片区域将被作为临时探索营地，你们的任务是按分组完成营地搭建，确保能为深入行动提供后勤支持。”

他语调冷静得近乎刻板，“我再次强调，剧毒物质无处不在，任何疏忽都会是致命的。行动期间，面罩不得移除，任何身体接触异常物质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话音刚落，不少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装备。

虽说事先他们已做好心理准备，但D区的环境还是让初次踏入的人不禁感到汗毛竖起。

脚下的泥浆传来黏腻的吱嘎声，像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活物，头顶时不时飘荡的乳白雾气，则像死神的召唤信使，无孔不入。

“听明白了吗？”组织者冷冷瞥了一圈众人。

“是！”人群中的应答声零零落落，十几人在毒雾的压迫下显得有些无力。

组织者皱了下眉，却没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身旁的助手立即上前分发任务单，每个小组都有明确的工作分配。

林妄和徐晚被分到一组，负责营地的后勤补给。

这是任务里相对低风险的一部分，不过并不轻松。

分组完成后，徐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任务清单，在滤镜下的声音微微变调：“后勤......还算合理，至少不用抬那些重型能量设备。”

“算你走运。”林妄随手将肩上的装备袋提了提，看向正在忙碌的人群，“不过也别放松，这地方连空气都是有毒的，后勤算不上安全。”

“说的也是。”徐晚轻笑了一声，开始检查分发给她这一组储存的小型机械设备，又淡淡补充道，“倒是你，看上去比其他人还要冷静。”

林妄没有回答，只是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其他志愿者身上。

他们多数已经开始行动，有的人拖着防护用的厚重防冲击帐篷，有的则在地面上刻画屏障安装的基准线。

“确实比想象中热闹。”林妄扫过几个体型魁梧的雇佣兵式志愿者，语调依旧带着几分戏谑，“可我不觉得，这些人真能从这里活着回去。”

“这点我倒同意。”徐晚一边熟练地分析任务内容，一边直言道，“而且，你真的以为联邦只是派我们来收集什么‘详细数据’的吗？”

林妄闻言一顿，转过头盯着她：“呵，说说看，你知道多少？”

徐晚低头调试设备的动作没有停下，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毒沼秘境，表面上的确是因实验物质泄漏而形成的，某种同时具有强毒性和低辐射特性的材料导致这里成为禁区。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公开资料，有什么好隐瞒的？”

“可问题是，”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带着薄薄的防毒镜片让她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

“联邦为什么非要现在探索这里呢？污染物数十年都无法完全清理，他们却突然紧急派团队进来。说要研究崩坏的数据，你信吗？”

林妄的眼神暗了几分，微微挑了挑眉：“你知道，也不直接说？”

徐晚不答反问：“如果我说，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某个神明残骸，你觉得有多少可信度？”

林妄的拳头攥紧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

他没有正面回应，低声嗤笑：“果然，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徐晚轻轻挑眉，压低声音说道：“谁在乎？关键是，如果你在意‘神明’的事，那我劝你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很容易被当作弃子丢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来人——这里有人情况不对！”

一声惊叫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妄立刻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志愿者跪倒在泥地里，头盔表面的面罩裂开了，乳白色的雾气正缓缓渗入其中。

他用力地捂着面罩的裂痕，身体剧烈抖动，他的脸已经在防护面罩下迅速发红并肿胀，皮肤表面出现了像溃烂一样的痕迹。

“快！帮忙——”旁边试图稍微靠近的同伴慌乱喊着，但能接触到的只有剧毒泥浆，谁也不愿冒险。

没过几秒，那人的挣扎便开始减弱，身体抽搐了几下后彻底瘫软。其他志愿者都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组织者大步走了过来，他冷冷扫了眼尸体，示意后方的助手往外拉隔离绳线。

他语气平静得骇人，但目光里没有一丝怜悯，“每个人都记住了，都检查一遍自己的面罩！这是D区——这里没有犯错的机会。”

助手们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便将尸体拖进了临时拉起的隔离带内。一

名医护志愿者匆忙跑过去，却被挥手拦下。组织者冷冷说道：“没必要浪费防护资源，这种毒素接触后无法挽救。”




这句话让周围人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有人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刚迈一步，便听到旁边传来低声嘀咕：“见鬼，我一定会死在这地方。”

另一个声音随即接上：“我不干了，去它的志愿者计划，这根本是送命——”

隐隐的交谈从人群后方传来，渐渐开始扩大。

几名志愿者神色慌乱，低头对视了一眼，像是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恐惧情绪。

他们动作僵硬地往人群边缘挪去，有几个人甚至已经看向来时的大门。

林妄的目光扫到这一幕时，眼底冷光闪过。他没有动，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场内的变化。

一旁的徐晚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朝想要退缩的几人挑了挑眉，轻声嘀咕了一句，“这些人，怕是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果不其然，还没等那几名逃跑意图明显的志愿者走出几步，早就警惕着的联邦士兵已经拦在了他们面前。

“停下！”一名高大的军官厉声命令，“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我们不想继续了。”为首的一个志愿者颤抖着解释，低头不敢直视，只是攥紧了手中的面罩带子，“这里太危险了，这任务压根没人能活着完成！”

“是啊，我们只是不想白白送死！”又一个志愿者壮着胆子附和起来，甚至试图往后退一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是自愿来的，就有权退出！”

下一刻，军官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银光闪烁的枪，冷冷地扬起枪口，直指着他们。

“听好了，不完成任务擅自逃离的志愿者，一律按逃兵处理。而逃兵的下场，我想不用我多说吧。”

整个队伍瞬间死寂无声，那些围观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既然选择来了，就得明白，想完成这个任务，能依靠的只有联邦的指挥和你们自己。”

军官的语气强硬，语句像冰锥刺入众人的耳膜，“逃跑就等于背叛，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枪口在几名志愿者面前无声地停顿了一秒钟，然后渐渐放下。

军官收起武器，冷冷瞥了一眼他们，“都给我回去干活，别浪费时间。想死也别拖别人下水。”

军官的一句话犹如甩在空中的重锤，将空气中的骚动压了下去。

尽管枪口已经收回，可它带来的寒意却久久没有散去，像阴冷的潮水一般浸透进人的骨髓。

那几名试图逃离的志愿者低着头，脸色惨白得好像刚刚从地狱门口转了一圈，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被钉死在了地面上，不敢再有半点异动。

场地四周的气氛一时间安静得诡异，只有风从头顶破旧的铁皮棚中灌下来，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一些人正在擦拭自己额头的冷汗，再有人心有余悸地偷偷看了眼那名军官。

又迅速把视线移开，仿佛怕多看一秒都会被关进军事法庭。

林妄还站在原地，眼底的冷光不减，他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紧。

手套间镶嵌的金属像是偶然碰撞发出了轻微的哒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徐晚目光扫了一眼被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的人，低声嗤笑了一声，话音虽然轻，却清晰地落在了身旁几人的耳朵里，“一群废物。”

林妄侧头瞥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却锋利地回了一句。

“别显得自己多聪明，他们至少还有胆量试。”

徐晚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可片刻便掩去神色，也没再多嘴，耸了耸肩笑得漫不经心。

头顶的铁灰色天空中缓缓升起了一抹阴暗的红光，那是即将落下的太阳挣扎着从大片灰云中渗透出来的光芒。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志愿者被警告后的沉重呼吸声夹杂在绝望的空气中。

那名军官的面色依旧冷峻，目光扫视了一圈后，才开口下了命令。

“时间已经耽误太多了，天快黑了，通知后方安营，今晚暂停行动，明天一早准时出发。”

联邦的士兵听令后开始迅速分头行动，他们动作干脆利落，像是被程序编程过的机器。

一点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严苛和冷漠是他们的标配。

“休整，是怕天黑了送死更快吧......”

有人声音低低开口，语气压抑得好像咽下一口石头，“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结局。”

而听到军官这句话时，几乎所有志愿者都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松弛下来的表情中，更多的却是难掩的恐惧。

低声交谈从某个角落开始蔓延，像细碎的波浪一样慢慢扩大，嘈杂却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废墟一样的空地上此起彼伏。

“这真的是见鬼了，我就不该报名。”

“我早就说了，没这么简单。联邦那些人看我们的表情，像是看一群快死的牺牲品。”

“还不是为了奖励，谁不想家里人能好过一点......”

目光四处游离的志愿者开始下意识地聚集在一起，明显的拉帮结派趋势逐渐显现出来。

有人自发地选定几个熟悉的伙伴互相靠近，有人则沉默地独自站在角落，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加入某一边的队伍。

林妄注意到这一幕时稍稍一挑眉，对这种突然出现的局面，联邦士兵居然没有加以干涉，仿佛就默认了。

他剑眉轻皱，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交头接耳的人。

余下的气氛更显得压抑，一些人整理装备时手都在发抖，而不知谁的低语声如幽灵一样从角落里飘了出来。

“说是休整，可谁知道明天是不是能活着走出这个鬼地方......”

夜沉得迅速，毒雾在昏暗的营地周围游弋，像是一条条窥伺的蛇。

惨白的月亮挂在铁灰色的天空上，将光芒打在泥泞的沼地上，泛起细微的亮光，却冷得像死人皮肤的颜色。

志愿者们大多已经散开，但明明人声嘈杂，却显得空洞得像一片寂静。

每个人顶着防毒面具，躲在自己的小团体中，像在这比死亡还消耗人情绪的环境里拼命寻找点温暖。




林妄和徐晚没有分开，他们坐在营地的一角，靠近防护屏障，保持着低调和安静。

他们没有试图参与那些即将陷入明争暗斗的拉帮结队，看起来就像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志愿者。

“今晚别闹事。”徐晚靠着装备袋坐下，小声对林妄说道，语气平和，但总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锋利，“明天再说。”

林妄挑了挑眉，也将身体靠在防护墙上，语调淡然：“你这是提醒我，还是警告我？”

“随你怎么听。”徐晚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下，揶揄地补充道，“反正一下子太出风头的家伙，死得一般都快一点，我可不想明早起来就在这片泥浆里打捞你。”

林妄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微抬头，目光散落在那些围在一起的志愿者们身上。

他看着那些或抱团取暖的人，或独来独往的沉默身影，眼里看不出表情，但心底若有所思。

“今晚我一个人行动。”徐晚忽然开口。

“明天你跟我一起，咱们配合得自在点。”

“自己？”林妄微微侧目问道，眼神中带着点揣测，“你这是打算今晚就开始探点路？”

“算是吧。”徐晚看了他一眼，解释得简单，但不透露多余的内容，“多看一眼环境，早做判断。”

林妄平静地看着她片刻，最终轻轻点头，“随你。”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我会看着你到底有什么花招。”

徐晚嘴角微微扬起，像是默认了他的反应，而后抬起手将记录器少见地收进了装备袋中，警惕了一圈后，起身朝营地深处走去，身形很快融入夜色中。

林妄目送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收回目光，低头拿出自己一份随身装备，动作流畅且缓慢。

片刻后，他起身环顾四周，见营地里的其他人都躺在搭建好的防护帐篷中，有的甚至因为疲惫已经睡着。

“你去你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林妄低声喃喃了一句，他将肩膀上的背包调紧，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逆着营地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轻巧地穿行在满是毒雾和泥泞的沼泽间，并不担心会有谁发现他的动向。

联邦的士兵分布在营地外围巡视，但他们的重点显然是防范志愿者往外溜，并没有留意这片区域的边角地带。

深夜无声，只有林妄行走间设备与地面泥浆轻微碰触的声音。

他最终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路，这条路的存在早在他出发前便已经被调查清楚。

路径一路向东，通往D区的更多内层区域，沿途可见一排被废弃的旧式金属标志，上头模糊写着“D-30”。

当他真正踏入D-30区域时，连空气中的湿度都变得不同。

毒雾更加浓郁，散发的味道黏腻许多，像是某种腐烂的内脏正逐步溶解后的臭气。

被挡住的月光无法完全穿透这片区域，周围昏暗得可怕，仿佛连时间也凝滞了一般。

D-30区被分为两个小分区：α和β。林妄目标明确，他率先朝α区域前进。

当他踏入α区的一瞬间，一片诡异的金属设施映入眼帘。

这里的大地完全不同于营地周围的泥泞沼泽，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钢化地板，早已被侵蚀得破败不堪，表面上甚至泛着树脂般的光泽。

这是典型的实验室遗迹，荒废得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满是废弃的实验器材，破碎的容器，一个个裂开的实验舱横七竖八地堆在地面。

液体残留凝固成深绿色的块状，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林妄扫了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材质和构造都不是联邦现阶段的科技，显然是多年前的遗留。

但让他眉头皱得更深的，是在那些破裂容器之间赫然散落的一具具骨骼。

它们的形状和轮廓很明显不是人类的。

林妄往前凑了一步，蹲下仔细观察。那些骨骼呈现出异常的钙化结构，且关节的位置分布非常不规则——

这不是地球任何一种已知生命形式的骨骼。

他的手指仔细拂过其中一块较大的骨架，骨骼表面粗糙得像树皮，但过于完美的弧度却明显带着人工改造的痕迹。

他的目光微微凝聚，确认这些东西毫无疑问是非人类遗骸后，手指却又因触碰到边缘处某处裂口顿时一僵。

裂口处有亮晶晶的残渍，像是某种液态物体蒸干后留下的痕迹。

“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林妄低声自语了一句，目光最后扫过那具散落的骨骼后，终于站直了身。

他的手轻轻落在腰间的装备袋上，催动了其中一台便携式设备，缓缓牵起一道暗色的光圈。

片刻后，他下定决心，抬脚离开了α区，笔直朝着D-30β区的方向移动。

当林妄踏入β区时，这里的环境和α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实验区域的结构虽然依然表现出破败之感，但明显比α区更受保护，金属墙壁和天花板依旧连接完整，只是表面爬满了厚重的苔藓和灰尘。

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居然还有失修多年的显示屏泛着微弱的光亮，闪烁着破碎的乱码。

空气中的味道因长时间封闭而变得沉闷，少了毒雾的侵袭，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潮湿腐朽的霉味。

昏暗的灯光无法完全照亮这里，但勉强显露出实验室的主体轮廓。

“还有些......”林妄微微眯起眼，带着点探寻的意味，“在运转？”

他顺着地板中央一条裸露的电缆小心前进，沿路的墙面破开了数道深长的裂缝，几段电线直接垂落下来，光椎状的火花在接口处不断闪烁，像某种警告的信号。

他不得不避开两次险些踩到的电线头，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盈。

走了大概五分钟，林妄来到了β区实验室的深处。

这片区域的地板上散落着大量的试验资料，许多文件已经被腐蚀，但仍有部分完好。

他俯下身，随手捡起一叠还算完整的纸质文档，开始仔细翻阅。

文档的手感很脆，似乎轻轻一用力就会彻底碎裂。

他慢慢摊开，页面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奇怪的符号充斥整个纸面。

看不懂的地方占了大部分，但模糊的英文单词“NON-HUMAN/非人类”字样多次被加粗标记。

“非人类？”




林妄低声重复了这个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他继续翻阅，开始从这些破旧的文献中挑选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不过很多关键内容要么缺失，要么因为年代久远几乎辨认不清。

最后，他不得不将一部分资料先收进自己的装备袋，准备回去后再慢慢研究。

就在他整理文档的时候，一台完好的机械设备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台设备嵌在实验室一侧的钢化墙里，几乎与主墙面融为一体，表面没有任何腐蚀的痕迹。

相比周围破败不堪的环境，这台机器得以保存完好的状态显得格外不自然。

它正微微发着蓝光，伴随细不可闻的嗡嗡声，好像是某种低功率的能量运转。

林妄走近两步，凝视着那台机器，眉心皱得更深了。

他用手轻轻抚过设备边缘的光滑表面，指腹蓦地触碰到一层微弱的触感，像是残留的能量反应，却迅速消散。

“这东西......”

林妄手指停在机器一侧，眯起眼盯着面板上那些复杂的符号图案，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熟悉的记忆。

林妄站在机器前，指尖还停留在那层冰冷的金属表面，思绪却突然被记忆拉回到某个黯淡模糊的片段里。

母亲的笔记本。

这台机器的符号图案，赫然就是那本笔记本里某页纸上被反复圈注的内容之一，甚至连排列的公式都一模一样。

“保存部分终端数据，”林妄低声念叨，把记忆和眼前的现实逐一对照。

“母亲居然早就知道这些东西......”

画面中的记忆愈发鲜活，他记得母亲的笔迹清秀，却笼着某种忧虑的急促，那些特意标注出来的内容被不断勾勒加深，像是在试图传递某种重要的信息。

他当时年纪尚小，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化这些内容，就被母亲发现并草草收尾地赶出了房间。

但这个终端——

林妄凝视着面前微弱发着蓝光的机器，神情更加凝重——

它究竟是怎么保存在这个实验室废墟中的？

而且显然，这东西并未完全停摆，仍像是某种半冬眠的状态。

林妄迟疑了一会，视线扫过设备边缘的铭牌，发现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编号。

这显然是联邦内部使用的设备之一，而铭牌上的编号，他几乎可以确定，标明了连接着的数据，正是母亲曾以提防的口吻提到过的神明基因项目。

神明基因，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让人后背发凉。

这是他在笔记本里唯一能认出的重点之一——

那些被直接植入人类体内的非人类基因，那些失败者的下场。

他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终端面板。

“记录的内容肯定是那些实验的数据。”他心中了然。

即使用尽所有能力，现在也无法直接启动这台终端。

终端的界面上浮动着几个显眼的加密符号，显然需要某种权限编码才能解锁，而他手头并没有像样的工具可以破解。

无法启动，也自然意味着他无法直接下载数据，更别提将这个大家伙搬出D-30区了。

“该死。”他低声咕哝了一句，目光却仍旧死死地盯着那台设备，仿佛在试图逼出另一种解决办法。

最终，他放弃了多余的尝试，转而掏出随身记录器，将设备的位置坐标和外部特征一一记录下来。

他一边操作，嘴角下意识地抿紧，之前那份刻意的平静已经显得有几分紧绷。

“这里面肯定有我想要的东西......”

林妄最后扫了设备一眼，确定没有明显的触碰痕迹或陷阱后，才稍稍舒了口气。

他转动脖子，肩膀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随后转身沿原路折返。

但当他刚悄然踏回穿越沼泽的隐蔽路径时，那种诡异的不安便席卷而来。

一种尖锐的直觉本能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在附近。有东西在看着他，尾随在他的后方。

林妄顿住脚，他脚下的动静几乎瞬间消失无踪，四周的空气仿佛定格在这一刻，连昏暗的月光投下的残影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

他没有立刻转身，身体保持着随时能迅速应对的紧绷状态，双手在微微下垂的同时，早已习惯性地摸向了装备袋中的武器。

他的余光缓慢扫过侧后方的阴影，但什么都未发现。

“不可能没有东西......”林妄的心思飞速运转，眼神逐渐冷下。

他吸了口浊气，拉伸直腰背，故作轻松地继续迈开脚步，每一寸动作中，却暗中透着一股随时爆发的力量。

就在他即将伪装松懈，并打算露出破绽吸引后方潜在敌人的关键时刻，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却突然消失了。

仿佛那个跟踪者，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无声地从空气中蒸发，或者，说得更令人胆寒些，它消散在林妄的感知范围里，藏到了某个深处。

林妄停下了脚步，他缓缓仰起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天际艳红色的月亮，空气里的毒雾渐渐加重，模糊着远处的影子，像朦胧的恶意在漂浮。

他的下颚轻微绷紧，最终还是稍稍放松肩膀，慢步继续回营地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没再遇到任何动静，但那种压抑不安的感觉却像咬住骨头的恶犬，跟随着他一直到靠近营地。

天亮的时候，营地上空笼罩的毒雾散了一半，灰蒙蒙的光线透过即将脱落的铁皮板，打在地面上，显得又冷又凄凉。

林妄从靠在防护屏障上的地方起身时，肩膀刺了一下酸痛。

即便昨夜平安归来，那场莫名其妙的被跟踪经历却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一根紧绷的弦，导致他一整夜都绷着神经，生怕再有动静。

现在，那根弦没崩断，但它已经扎着他的脑袋隐隐作痛。

全营几乎是同一时刻集合，所有志愿者都被士兵干脆划分成了几组，一些新睡醒的人垂头丧气地揉着眼睛，更多人的神色里满是不安。

林妄在人群的后方，居高临下地扫过这些熟面孔，目光飞快地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许多人已经开始显出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失控症状，比如握着防毒面具的手指还在颤抖。

比如强迫性地反复检查设备的志愿者，也比如悄悄抱紧同组队友肩膀的人。